第1个回答 2013-09-09
今天休息，想着回家陪陪老头老太太。一进弄堂，就听说张家老三家的姑娘生了个儿子，把张家老爷子喜的嘴都没合拢过。心想，这下完了。
这不，我家老太太一见我进门就开始数落我，连着弟弟一起开骂：“你看看人家老张家的多争气，老大家的刚生了个闺女，老三家的这就生了儿子，老二家的听说刚怀上，你看看你们，老大不小了，你连个对象还没找着，你弟弟压根就没想找，我这到老死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个孙子。”说着说着，就去找手娟，越喘越厉害。我家老头，赶紧上去给老太太拂背，边拂边瞪我，还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操那心了。”我偷偷背着老太太溜出来，望天无泪阿。
刚想回去，到院门就撞上弟弟，一肚子火没处发，这周子炎赶的好：“周子炎，你还敢回来？老太太正火着，哭天抹泪呢。老头正等着你回去，抽你呢。”周子炎一怔：“我又咋了，这段时间乖着呢。”“乖，也是老太太说了算。这不，老张家老三刚有了个儿子，你得趋早。”我斜他两眼。周子炎一听，倒是笑了：“我说周子琪，这要说生儿子阿，也得你先吧，我的姐姐。”周子炎满脸得意，往屋里走去。我闲闲靠在门口，周子炎狼嚎的声音传来：“哎呀，我说爸，你咋不打姐，姐比我还大两岁呢。”我掩嘴偷笑。
天又变凉了，想着老头老太太的冬衣还没买，赶紧跑去大商场，给一人整一件。拿着新衣回家，老太太在厨房做菜，老头带着老花境在客厅看报纸。
我挤到老爸身边去：“爸，今天有啥国家大事阿。”老爸看都没看我一眼：“去，你啥时候关心过国家大事，上你妈那帮你妈做事去。”我撇徶嘴。去厨房看到老妈正在洗菜，大冬天的，水森森的冒着寒气，老太太的手冻的通红，我鼻子突然间酸酸的，上前要接过老太太手里的活，老太太一把推开我：“上外面呆着去，别给我添乱。”“我能给您添什么乱，我给您跟爸买了件冬衣，您看看去，买大了我好去换。”硬接过老太太手里的菜，把老太太往外推了推。“你闲的阿，又不是没有，还买什么。”老太太边说边往外走，牢骚的语气柔柔的声音，我心里暖暖的。
吃过中饭，周子炎回来了，老太太喜笑言开的，自是因为那小子带了个漂亮小姑娘回来。小姑娘长的水灵灵的，嘴甜的跟什么似的，长嘴一个阿姨一个叔叔的，老头老太太连连点头。
周子炎走时，老太太硬要给人小姑娘一个红包，小姑娘不要，老太太不乐意了，看向周子炎，小姑娘也看向周子炎，周子炎笑笑，点点头，小姑娘红着脸接过来。
周子炎带着小姑娘走了，老太太看着我，我心里毛毛的。老太太过来拉着我的手，眼眶红红的：“子琪，子炎都带人回来了，不管成不成，能让妈有个念想就好，你是姐姐，你可不能让妈等不到那一天阿。”说到后来，声音哽咽的不像话。老头也过来：“你妈说的是阿，子琪，你也不小了，要爸妈见到你好好的阿。”我爸从来没说过这话，我抬头看看爸，满头银丝，再转眼看看妈，满脸皱纹，眼泪哗一下就掉下来了，只是哽着说不出话。
赵研研来了电话，她只说了一句：“赵齐锐病了。市一医院。”我突然慌了神，脑袋里只有那一句话，赵齐锐病了。病了？什么病，严重吗？眼泪流出眼角，我才发现，最近老爱哭，更年期了吧？想想，我也是30岁的人了，跟赵齐锐分手三年，我也没有找，他也没有找，我们见面只是笑笑，话再多，也没说出口。想想那时是为什么分手，现在也说不上为什么，去问问赵齐锐，这样想着，穿了外衣直奔市一医院。
病房门口撞上了出来的赵研研，她看见我点点头，面无表情越过我。我推开门，赵齐锐正睡着脸色有些白，轻手轻脚走过去，把手里的水果放在桌上，坐在床边，赵齐锐皱皱眉，竟醒了，我笑笑：“怎么了？”赵齐锐撇撇嘴：“前两天喝多了，胃出血。”我脸一白，捏捏手心：“赵齐锐，你多大了？”赵齐锐皱眉：“你傻了？”他皱眉似乎成了习惯。“你才傻了，这么大个人，也不会照顾自己。”我抢在他说话前倾身过去，侧靠在他肩上，“让我照顾你吧。齐锐。”赵齐锐浑身一僵，慢慢伸手拥紧我。
在医院照顾赵齐锐，他恢复的快，一周不到就要出院，我知道他是急着要跟我去民政局登记。我暗地里笑他，医生说他身体已经可以出院了，只是饮食上一定要注意。
一出院，他就带着我到了民政局，到了门口，我突然站住脚。赵齐锐一愣，松了我的手，连头也没回：“你要是后悔还来的及。”在他身后，我看到他的手紧了松，松了紧，眼泪缓缓流下来，他慢慢转过身来，看到我流下的眼泪，眼里那抹冰冷退去，一把抱住我，恶狠狠的说：“周子琪，你想后悔也晚了，我不会再放手了。”我把头扎进他颈项，眼泪湿了他的衣服：“子琪，相信我，我会让你幸福的。”我只有点头，唯有点头：“兜兜转转三年，是我的还是我的。”
第二天，我先跟他去了他家，见了二老，二老很是欣慰。又去了我家，我妈连声说，“好好，留下吃饭，我去做，去做。”我爸也说“好好，你们先坐，我去帮你妈。”老爸蹒跚着步子跟着老妈进了厨房。我跟过去，只见老爸拉着老妈的手，默默流泪。我眼睛酸涩的不像话，紧紧闭上眼睛，赵齐锐走过来揽我入怀，低头亲吻我的发丝，我把头靠进他胸膛，眼泪肆意的流下来。
吃饭时，周子炎带着那小姑娘回来，跟赵齐锐敬酒，我推开他手，伸手接过，一饮而尽，紧皱着眉。“他胃不好，不能喝。”又去倒了杯荼，“以荼代酒。”周子炎笑笑：“姐，你太护短。”说着，还是喝尽酒扬扬杯子，赵齐锐失笑，无奈端起荼杯。
周子炎走时，拉着那小姑娘的手：“爸妈，姐姐，姐夫，我跟许然也定了，明年年初结緍。”周子炎走了，爸妈还是红着眼眶，我抱抱妈抱抱爸，哽咽着：“爸妈，你们放宽心，不要再为我们操心了，我们已经张大了。”
许然生了，生了个姑娘，我想着许然那甜甜的样子，想着我那小侄女，抱着我家的赵文哲，跟赵齐锐说：“你说，这周子炎也终于定性了。这小姑娘准得磨坏他，嘿嘿。”“妈妈，妈妈谁要磨我小舅舅阿。”我捏捏赵文哲的小鼻子：“小子，你有妹妹了。”赵文哲眼睛一亮，转身跑到赵齐锐身边：“爸爸，我们去看妹妹，去看妹妹。”赵齐锐抱起赵文哲：“好好。”
我提着蛋糕，赵齐锐抱着赵文哲，我们一同去了母亲所在的医院。一进门，没想到周子炎一家三口也在，许然拖着刚生产的身子抱着小侄女坐在老太太床头，让老太太看孩子，老太太今天精神特别好，笑的把没有牙的牙床都露在外面。赵文哲也上去，先亲亲热热的叫了外婆，老太太微微点头。老太太到今天病的已经很严重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走上前去，老太太笑着转头看了我们一圈，我们几人都红着眼眶。想起五年前，赵文哲刚一岁，老头去世，那时我要抱着赵文哲去看老头，老太太怎么也不许，她说：“孩子还小，等他大了，再来看他外公，不晚不晚。”老头走了，老太太一滴眼泪也没掉，自始自终，都只是红着眼眶，勉强笑着与来客问好。
我们陪了老太太好一会，老太太困了，医生让我们都回了，说会好好照顾老太太。当天夜里，我接到医生的电话，老太太去了。我面无表情的叫醒赵齐锐，把赵文哲从床上抱起。去了周子炎家，告诉周子炎和许然，许然捂着嘴哭了，周子炎与我一样，面无表情。父亲走时，我和周子炎都哭了，当时的我们很不理解母亲的面无表情，现在的我们知道了，父亲去了，母亲要料理后事，心内痛苦，无法做出表情。现在的我们，如同当年的母亲一样，我们要为母亲做好母亲离去后的一切，我们也难过非常，以至面无表情。“小然，你带着囡囡跟赵文哲在家，子炎，你跟我们去。”
赶到医院，病房里只有老太太的主治医生和一个护士，我们走过去，医生对我们点点头，与护士一同离开。白床单半盖在脖子下，我过去坐在床边，手从被单下伸过去，握住老太太冰凉僵硬的手，老太太脸白的一丝血色也无，嘴边是微微的笑。我也微微笑了，老头走后，老太太总笑骂，“老头子走那么早，让老婆子我孤孤单单的。”我知道，现在爸妈肯定相遇了，在世界的某一角看着我们。周子炎走过来，跪在地上，伸出手来握住我握住母亲手不住颤抖的手，把头埋下来，抵着我们相握的手。赵齐锐过来揽住我和周子炎，我们相对沉默。
我去了老屋子收拾了屋子，给屋子里的物件搭上白布，家里顿时一片雪白。我带着爸妈年轻时照片，那是一张妈坐在公园的石凳上，爸在身后抱着妈的脖子，爸妈脸上都是明媚的笑。看着凿碑的人把照片嵌在石碑里，微风吹过，像母亲的手拍过我的头，像父亲在耳旁的嘱咐。一个人站了许久，天渐渐黑了，我慢慢跪下，看着那张照片，流下了母亲离去后的第一滴泪，眼泪越流越急，我弯下身子，抱紧头哭的不能自己，想着母亲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多少次的失声痛哭。直到赵齐锐来，抱着我陪我一起落泪，揽着我，带我一同回家。
镜子里的人，两鬓银白，皱纹爬上了额头，嘴角却是上扬的弧度。赵齐锐过来：“走吧，别让孩子等久了。”我从镜子里看他，他脸上也有是深刻的痕迹，伸过来的手上也有了大大小小的老年斑，我低下头笑，赵齐锐拥住我：“笑什么，高兴也要把嘴闭上。”我笑着推他：“是是，快走吧，儿子该等急了。”周子炎夫妻俩保养的不错，没怎么见老，囡囡张成了大姑娘，窈窕的身子，及腰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前面，儿子一身银白的西装，儿媳妇雪白的婚纱映的皮肤白的透明。大家脸上都是喜庆的笑，我回想这些年，什么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我们这些所谓家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