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荞》随笔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06
   

人类最先有的记忆是对于食物的记忆,家乡的水荞,和清明节有关的回忆!

二月里,冬天才刚过去,天气依然阴冷,潮湿!这时的土地,不论田间地头还是山野荒坡依然一片赤褐色,而水荞和马鞭草往往是第一个出芽的绿植,它们在感知到第一丝春风时,就开始活动起了身子,不过这时的水荞还是小小的,偶尔能看到的几株也只是小心翼翼的贴在田埂边上!水荞无论多小,叶片也总是五六片同时生长,像一朵绿色的莲花,叶片又厚又软,刚长出时叶片几乎是贴着泥土生长的,两边都有细细的绒毛,因为有了这一身衣服,再大的雨水也只是在它身上稍作停留,打几个滚儿便回到泥土里!叶片离地面近,不认真看,很容易就忽视了它的存在!它们安静的吸取早春的阳光和雨露,在其它植物还惧怕的寒风里一点一点儿生长,这样的生命,我是极喜欢的!

      到三月风和日暖时,它们已经不动声色的占据了许多地盘,一簇簇,一丛丛,在水边,在路旁。因它过于常见和熟悉,我竟然一直只知它的小名,家乡人总亲切的称它为水萁儿,水荞的学名还是朋友昨天告知我的!

    水荞生命力极强,前些年,农民们除草图方便,将田埂和菜园都喷洒一种名为草甘霖的药物,这种药物一旦沾到杂草,可以直达根系,会让野草一点一点枯萎,直到死去,父亲也不例外,时常喷洒这种农药。我常看到门口的水荞和紫苏在药枪之下成片成片的黄了下去,但第二年,水荞依然会如期的出现在我的周围,仿佛去年的那一场噩难不曾发生,紫苏却只要用一次药后,就都消失了。来年要想再看见只得重新栽种!

    我家在桃花源西南的山谷中,一个叫竹湾的小村庄,那里遍地都有中草药和野花野草,母亲和奶奶从小教我辩识,比如黄花菜是可以喂猪的,地米菜和马齿苋是祖先尝过的可食用野菜,车前草可以入药,而水荞则被赋予了更深的意义,它是清明节必吃的食物,清明粿的原材料!

      不知水荞作为一种寄托哀思的食物有了多久的历史,只知每一年清明,母亲都要提前做好许多清明粿,童年的清明节只需要为我没见过的太公太婆墓前摆上一份,后来黄土中添了爷爷奶奶,母亲又多做了一份,再后来添了叔叔和姑姑,今年又添了外公,母亲默默的准备一年比一年多的清明粿,采摘着一篮子又一篮子的水荞叶!

    清明总伴随着雨水,今年更是大雨,我和母亲提前采摘了许多水荞的芽尖儿,做清明粿可是一个细致活儿,得先将水荞洗净,再放入擂钵细细研磨,直到所有嫩叶都成了绿色的菜汁便放入泡好的糯米,母亲腰不好,才刚把水荞磨好腰便觉得疼了,于是我赶紧将她换了下来!

    我摆好姿势,开始拿着糯米往擂钵里面放,双手拿着擂棒三分之一处,用暗劲旋转研磨,第一圈,第二圈,第三圈,随着绿色的米浆在手下不断转圈,忽然我想起奶奶,想起她在我五岁时送我的蓝色拖鞋和小草帽,想起叔叔,想起他第一次将我带到广东,照顾我吃住,想起姑姑,想起它矮小而倔强的身子,一次又一次出现在集市贩卖小物件,午餐却舍不得吃一碗米粉,只愿吃馒头,也想起昨天刚入土的外公,哦,原来他是我最后一个年长的至亲了,我突然泪如雨下!

    晚餐前将清明粿煎熟,嘴里吃上一口,清香,耐嚼,带着春天的味道,我准备了许多放在篮子里,又准备了祭拜的鱼,肉,蛋和香烛,傍晚挂山时我带着阳阳走在父亲前面,父亲则拿了砍刀跟在我后头,万幸他身躯还健硕,只是那个曾经跟在父母后面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可以来准备这一切了!

    水荞也将在清明节过后开花老去,种子留在土里,待来年春天,继续下一个轮回,如同此刻,山下的人不断往山上走,山上的人肉身在土里湮灭,灵魂也早已进入下一个轮回!水荞如是,万物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