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22-07-12
戴约瑟其人其诗印象
一一初读《城市布谷鸟》
文/隋广华
怎么样？是不是一听这人的名字，就与众不同呢？
1986年至1991年，我参加内蒙古师范大学附设函授大学汉语言文学系函授学习。
当时有个说法叫三二分段一一读完三年拿专科学历，如果有意读本科，三年后自愿继续，不给专科证，但再读二年，如果考试不过关，不仅不给本科毕业证，连专科证也不给。
专科阶段，给我们讲现代文学的，是戴约瑟老师。戴老师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气宇轩昂，谈吐不俗，课讲得深入浅出，内容逻辑严谨，板书设计规范，节奏快慢适当。他当时是赤峰教育学院教务处主任，职称是副教授。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
本科阶段，戴老师给我们讲鲁迅专题研究，使我对自己最崇敬的文学家鲁迅增进了认识。
戴老师平时对我们要求很严格。函授学员不比全日制高校学生，一年只有寒暑假两次集中面授的机会，时间10天到20天不等。记得有一次，缺课的学生较多，戴老师在课堂上发了脾气，他的疾言厉色，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让我知道他是一位可敬的负责任的师长。
大多数时候，戴老师是平易和蔼的。记得有次他在课堂上结合授课内容，说到他与学生一起出游时，物我两忘，卸掉面具，与学生坦诚相见的那种感觉，是多么享受，而平时把自己包裹起来，在人群中行走，那种感觉又多么难受。那个时候，我感觉戴老师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学老师，而是我们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他有时候会跟我们毫不含蓄地表明自己对国家形势、社会现象的的立场与观点。让我们感觉戴老师不仅在教我们治学，更是在教我们做人。
1991年6月，我们结束函授学习。照完毕业相，吃完散伙饭，大家各奔东西。师生之间，同学之间，几乎再无联系。
去年在松山二小附近一牙科诊所治牙，偶然发现杨大夫那里有一本诗文集，作者是邢俭老师，邢老自大学时代即酷爱写作，至今笔耕不辍。我发现他在一篇文章中提到他的朋友一一戴约瑟老师，喜出望外。
前些日子，赤峰四中文联主席海燕拉我入群，在群中偶遇一位叫钟声的老师，看他发到群里的手写照片介绍文字，才知道他就是邢俭老师！更通过在群里聊天，才知道戴老师退休后回到上海，出了诗集。当我对没读过戴老师的书表示遗憾时，邢老把我的想法转达给戴老。而戴老竟然不弃愚庸，把他的诗集《城市布谷鸟》寄到赤峰一一邢老一一海燕，上周末给岳父陪床，昨天上午，辗转而来的《城市布谷鸟》终于飞进我的书房！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深厚的学养，丰富的阅历，深刻的思想，独特的发现，炽热的情感，尽在精彩的诗句中展现。
请读作者的《阿斯哈图之谜》的最后一节一一
悬念，如占卜的银币
一直在深邃的苍穹不停翻滚
摸不透币面的我，不得不极力猜测
他那屏蔽的币底，是否同我一样
生来，便纠结于大地的浮云一一
真假难辨、阴晴难测、清浊难分
最终，也无奈于万物的宿命：
必然的衰老，不可抗拒的消殒
但这无底的迷宫
终究眩晕了我的稚嫩
阿斯哈图石林呵
挺拔一幅云淡
高远一卷风清
诗的这一节，围绕“谜”字展开，既写出阿斯哈图石林的鬼斧神工之美带给旅游者的震撼与无穷想象，更融入了作者真切深刻的人生况味，引发读者强烈的思想情感共鸣。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诗歌尤其如此。戴老师的文字，特别注重锤炼语言。请读一一
悠悠一片云：游牧天堂的湖
茫茫一片湖：栖息草原的云
哦，达里诺尔，我是你怀中
停不住歌声的小鸿雁
一一《哦，达里诺尔》
从天而降的金色发瀑
直扑我的惊惶
我相信：这不是老天爷一时失控
季节乱了方寸
那么，是延续多年的乡愁
给予我意外的补偿？
泪汪汪的油菜花，盛装与我相拥
八月的塞外高原上
一一《高原油菜花》
打扫遍地希望
再堆成山样未知
我的烟袋锅，熬红了眼
盯住夜的黑手
但我的树杈子，累趴下
也看不住家雀贼心
好啊，今儿太阳很疼人
北风也善解人意
不用队长吆喝
咱木锨卯足了劲
高高地扬起
一年的欣慰和骄傲
狠狠地甩掉
一年的遗憾和晦气
不管落地时
还有多少惊喜
诗中，有令人动容的赤子心声一一
如《王家宅桥》，全诗如下：
王家石桥，母亲的选择
桥南是我家，桥北是我母校
每当我梦中转辗回乡
怎么也到不了王家石桥时
多半是我遭遇了风雪般困顿
或陷于沙尘般迷惘
但只要一睁开眼，不论天涯海角
我都能清清楚楚地望见一一
母亲总在桥脚提水、洗衣、淘米
并张望我是否在贪玩或争吵
桥左岸，母亲栽种忧愁
助全家充饥度灾
桥右岸，母亲连接恸哭
为夭亡的弟、妹送葬
母亲一生最重大节日，也在这儿
文盲的她亲自送我过桥上大学
我是我们家，也是整条街第一个骄傲
那天起，母亲的洁癖不再有人见怪
她的异乡口音，也不再有人见笑
王家石桥呵，母亲的选择
桥南是我家，桥北是我母校
当这座桥要拆的消息刚刚传开
头一个急于告诉我的，竟是母亲本人
那年，她老人家已经开始痴呆
但语气十分平静，而且面带微笑
短短的一首诗，蕴含了多么丰富的信息！平静节制的叙述中，浓缩了多么强烈的情感！
诗中有勇敢的自我解剖一一
无论如何，周围的人
是一面无法逃避的镜子
尽管我最不愿用他人灾祸
自慰我的苟安
更不愿用他人病残
自恋我的完尸
但一旦照见赤诚透明的眼神
我一定会痛恨自己
该摘的面具，为何难以废弃
照见勇于自剖、鲜血淋漓的胸怀
我一定会羞愧不已
该敞的门窗，为何还要虚掩
而照见黑暗中熊熊燃烧的心
我一定更无地自容
该打开的铁锁，为何钥匙颤抖不已
戴老师的诗歌，有两大突出特点：
一、多用组诗形式歌咏。这样写的好处，个人以为，是对歌咏对象可以多角度立意，多侧面书写，给人丰富深刻的思想启迪与情感浸润。
例如“重返克什克腾”“榆树林子”“黑金刚”“野山菓”“母亲的选择”“海河之恋"“迅哥，我来了”“乌镇苍翠着巨笔”……“泛舟越北”“在神象之腹恍然”“蔚蓝色的飞翔”……
二、不仅目之所及，足之所履，思之所得，皆可入诗，而且每有所遇，作者都会以其敏锐的感觉，丰富的联想，深刻地挖掘题材，写出超凡脱俗的这一个。
比如《我被狗咬了一口》《一桶漆》《蜗居的蜘蛛》《黄兴公园谒黄兴铜像》《胡杨自白》《落水管事件》《天井里，有只小鸟淹死了》《鞭打诗人》《雨夜访沈园诗碑》《汨罗江的龙舟》……
通过读后记，知道，诗友将戴老这本《城市布谷鸟》，与第一部诗集《上海，请听我说》相比，都惊讶其变化。戴老说他“衰年变法”的突破口是对诗歌写作的自我反思。戴老在后记中这样写道一一
四年来，“变法借力较多的，则是我对中外文学史的重温。我曾特别从现代诗歌历程中，自认为悟出三条硬道理：首先是全世界每一种文学或诗歌潮流变迁，原因很多，但成功与否的衡量标准只有一个：即是否有伟大的诗人和经典作品诞生。其次是现代新诗的发展，每次新潮出现，都有针对原有诗坛主流的保守、陈腐或缺陷的反叛；尽管偏激、谬误和失败在所难免，但总的趋势，不可阻挡。再次是现代新诗的变革，必须在吸收中外诗歌优秀传统基础上，才能健康发展。上述理念，为我的“变法”，增添了莫大信心和力量。
老伴读了戴老师的诗歌后对我说，只看题目，就知道你的东西还得提炼。她虽然写东西不多，但语感还是不错的。三流高中毕业的后生小子，一个文学门外汉，哪里能与戴老同日而语？！
戴老师的许多诗作，以我现有的学力、阅历，还读不懂。但读磨脑子的书，益处多多。老师能“衰年变法”，学生怎能止步不前呢！
向戴老师学习，不重复他人，不重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