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中俄那条界河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19
难忘中俄那条界河

作者 海南乐逍遥

悠悠岁月里,我永远忘不了中俄那条界河——乌苏里江,永远听不够那首歌——《乌苏里船歌》。

我脑海中的乌苏里江,宽大约一公里,远望波光粼粼,不像长江黄河那样浪奔波涌。宛如一位娴静柔美的淑女,轻移莲步飘过完达山脉,款步姗姗走过广阔平原;她又像温情的母亲哺育了两岸的森林、草原、良田,养育了千千万万的百姓,亘古不变。她记录了我小时候生活独特且有趣的经历。我无数次地向同事、朋友讲述那条江上的趣事。她是我记忆天空里永不消失的那颗星。

爸爸曾在江边小镇西通工作,夏天偶尔会带我去玩。我印象中六七十年代的乌苏里江,水是那么清,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整条江像长长的蓝色飘带,江两岸满眼绿色,惟有姹紫嫣红的野花点缀其间,风光旖旎。我一到江边,总会迫不及待地脱下鞋光脚在浅水区奔跑着,水清澈见底。我时而捞起江贝,梭子形、扇形、椭圆形……形状各异。时而捉绕腿嬉戏的小鱼儿,小鱼儿机灵着呢,总会从我手缝里滑走。水底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太美了!有的像黄琥珀,有的像红玛瑙,有的像墨翠……我捡了一兜的鹅卵石,衣兜直滴水,回到家拿出来向邻家孩子炫耀,离开水的鹅卵石色彩黯然无光。我好失望。长大后我才明白:大自然承载着万物,万物只有选择适应自己的环境,才能充满活力,绽放最绚丽的光彩。雄鹰搏击长空,鱼儿遨游水中,参天大树长于山野,冰凌花盛开在冰雪下,所以鹅卵石只有在水中才能倍显它的五彩斑斓。

乌苏里江不但美如画卷,而且物产丰富。听母亲说六十年代初,脸盆大的甲鱼遍布江滩,当地人不吃,外来的“右派们”开荤了,天天大补。江叉河道鱼多得一大网捞起,就有几十斤。每年十月份是大马哈鱼回游到乌苏里江产籽的时间,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挂着分来的大马哈鱼。一到冬天,人们手握钢钎凿个冰洞,鱼就会涌到洞口吸氧,你就用网兜尽情地舀鱼吧。三年自然灾害无粮时期,每家每户分一船鱼,有两千多斤,当做粮食充饥。一次我和弟弟在江滩上捡江贝,一支烟的功夫捡满了一麻袋,每个都比盘子大。乌苏里江饶河段江边长着茂密的山楂树和沙果树林。秋天,妈妈带我到饶河开会,放心地把我丢在江边,我摘了一大袋山楂和沙果。妈妈散会后来接我,把我摘的果儿分给开会的朋友吃。那时乌苏里江边的野山楂树可有名了。

最有趣的是从西通坐船去饶河,中苏江上以主航道为国界,有的地方,船离苏联岸边只有两三米远,一个大跳就投苏修了(意为叛逃到苏联了)。客船行驶到靠苏联一方,喇叭里播放出悠扬的《东方红》歌曲。有时,在地里劳动的俄罗斯姑娘放下手中的活翩翩起舞,船上的中国百姓也跳起了“忠”字舞,那情景多么友好和谐。尽管当时中俄两国关系恶化,但音乐本身是没有国界、没有仇恨的。

我记忆中冬天的乌苏里江,冰冻三尺多,整条江变成银白色的马路,成为了交通运输线,车水马龙,冰马路要比土马路平坦多了。那时中苏两国都在乌苏里江自己一方每隔二十几里路就建一个木塔式岗楼,大概有十层楼高,监视边境动态。封冻的乌苏里江深水区也就是主航道冰面低些,与两岸形成了稍斜的坡。国界线就是冰面最底处的主航道,用一米左右高的树条插上作国界标志。

有些调皮的孩子拉着爬犁,来到江上,趁着边防战士不注意,坐上爬犁顺着江面斜坡滑下去,闯过树条国界线,冲向苏联一方,只见苏联岗楼上的士兵立马鸣枪,还没等苏联士兵追来抓到人,爬犁又飞速倒回了我国一方,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出了一回国。紧接着苏联方用大喇叭抗议,这些孩子少不了被关禁闭请家长。真是少不更事,初生牛犊不怕虎。

六十年代末,中苏在乌苏里江珍宝岛段交恶,苏联自以为国强兵壮,坦克、巡逻兵屡屡越界侵犯我国领土,战火一触即燃。树条国界线上聚集了很多两国的军人和中国边民。我常听去过边境的邻居回来诉说斗苏修的故事。

中苏双方边境人员都群情激昂地宣示主权。记得我方边民高举标语牌,有“打倒新沙皇!”、“珍宝岛是中国领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等(其实这些标语牌也是用来防身的)。我边民们口号呼得震天响,苏方军人也不甘示弱,只见军官用汉语高喊“中国!”,他的士兵们就齐刷刷地伸出小拇手。

有趣的是,有的苏联小兵见长官不在,就把手放在裤兜边上伸出大拇指,意为中国好。见长官来了,又把小拇指举得高高的。还有的苏联小兵调皮地迈过树条国界线,又嬉皮笑脸地把腿收回去。可见,这些小兵只是些懵懂无知的孩子,把这惊心动魄的场面当儿戏了。那时去边界的人都会说几句俄语。我父亲也曾带着西通中学年龄大些的学生去过,为此妈妈还给他买了一件狐狸皮领子的便装黑棉衣。中苏双方人员隔着树条国界线为珍宝岛的归属激烈争辩,中方几句俄语用完了,双方就用手势比划,那场面就像聋哑人在吵架,很滑稽。

那时苏联士兵人手一根木棒(当时双方政府都不愿先使用武器,挑起战争,受到全世界的谴责,所以苏兵手拿的是木棒),他们人高马大,暴戾恣睢,巡逻时经常越界打伤打死我边防战士和边民。后来我边防军里调来一批新兵,只要看到苏方士兵殴打我方人员,就冲上去一顿胖揍,打得他们头破血流,晕头转向,不明白中国军人怎么一下子变得力大无比了。从此,遇到中方巡逻兵,就规规矩矩的,再也不敢嚣张跋扈了。传说这批新兵是从内地调来的武林高手。

那些年,边境的百姓全民备战,家家挖防空洞。学校多了一门课程——防核武器知识, 体育 课改练拼刺刀了,同学们人人拿根木棍,两人对练。别看我才上二年级,拼起刺刀来有勇有谋。连队里更是经常搞拉练,往往深更半夜突然钟声大作,几分钟全连人排着长队向大山奔跑,翻山越岭,累得死去活来,天不亮不归。曾听大人们说过一个笑话,宿舍里矮个和高个民兵黑灯瞎火中穿错了裤子,矮者裤管绊脚,一路不知摔了多少跟头,高者裤子紧绷腿上,怎么也跑不动。

尤其一到晩上,苏联一方信号弹像焰火一样频频划过天空,连队周围的深山老林里也时不时有信号弹飞出,一定是苏方特务潜入我国境内。有一次母亲晚上带着我和弟弟路过连队油罐区,百米远的大油罐后面突然升起一颗红色信号弹,我惊恐地喊了一声:“有特务!”母亲拽着我和弟弟头也不回地往家跑。我直怪母亲为什么不抓特务,母亲说为了保护我和弟弟,只能选择逃。那些年,边疆地区总是笼罩在即将爆发战争的紧张气氛中,人心惶惶。

从小学到高中,军训从没间断过。高中就开始真枪实弹地训练了。班里分成了步枪、冲锋枪、机枪三个组,我视力不好分到了机枪组。一到下午全班按组训练,别的同学练瞄准打靶,我只能把机枪大卸八块,认真地擦拭后,上枪油。再不就扣着板机摇着机枪空扫一会儿(无子弹),空余时间还要练投手榴弹,假手榴弹比真手榴弹重一点,我练了两个多月,也只能投二十五米左右。

终于盼到了实弹射击的那天了,教练要求我们机枪手跟着步枪手一起打靶,这下我抓瞎了,一是平时没练过,二是俺眼神不好,上场打了三枪,两枪打在靶人的额头上,一枪打飞了,共十环,成绩全班垫底,丢人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第二天投手榴弹检测,场地中央堆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大土堆,全班同学趴在百米外的一条旱沟里,同学们一个一个上场投手榴弹。轮到我了,我站到土堆后面,教练员把手榴弹的环从后把中抠出来,往我小手指上套,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心想,一定要投远点,千万别炸到自己,然后我后退十几步,猛地向前冲刺跑,奋臂一挥,手榴弹飞出去了,我和教练立刻趴在土堆下,“轰”地一声巨响。两分钟后报靶的大喊:“三十六米!”在全班女生中,我投弹第一名,终于扬眉吐气了!怕死时,居然能激发出一个人的超能量。有一位男同学由于过于紧张,手榴弹甩到了身后去了,幸亏教练机智地把他拽到了土堆另一面,幸免于难。不过第二天他脸上起了风疹,肿成了大饼,同学们都说他是被吓的。

生活在乌苏里江边的北大荒孩子,从童年到青年都是在备战备荒的紧张环境中成长,心中是多么渴望和平安宁的生活啊!

如今,乌苏里江对岸的国家已更名为俄罗斯了。中俄两国化干戈为玉帛,建立了深厚的睦邻友好关系。两国贸易蓬勃发展,两国百姓互通有无。当你漫步在饶河街头时,你身边会走来成群结队的俄罗斯美女帅哥;当你闲逛进贸易市场时,随处可见俄罗斯百姓大包小包地采购物品;当你跨过手续简化的饶河中俄通商口岸时,俄罗斯的土特产,琳琅满目,随你带回。奔腾不息的乌苏里江源远流长,成为连接中俄两国人民友谊的纽带,养育着两岸不同国度的人民。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安定幸福。

和平是快乐悦耳的歌声,写满了幸福的华章;和平是春和景明的画卷,描绘了心仪的色彩;和平是安宁祥和的种子,世代传播!

“乌苏里江水长又长,蓝蓝的江水起波浪。赫哲人撒下千张网,幸福生活万年长。”这首在我耳边回荡了近五十年的歌,也是发自我心底的声音。虽然岁月远逝,但乌苏里江水永远流淌在我的心里了。

(文中图片选自网络)

(写于2019年1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