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怎么成了莫言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推荐于2016-03-21
发现自我,走向先锋   

  作家莫言在1985年之前已经受到了一些关注,但还远未显出一个伟大作家的迹象。但1985年的到来,使这一切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对于莫言来说,1985年完全是爆炸性的一年。这一年,莫言写出了《透明的红萝卜》,以如旋风般的势头,引起了文坛的广泛注目。这一年,他正式登上文坛,“莫言”这个名字在读者和评论家心中也搅起了不算太小的波澜。

  在中国新时期文学的这个黄金年代,出现了一大批好的中短篇小说,而莫言的《透明的胡萝卜》正是其中极重要的一篇。它与当时的其它几篇作品,共同开启了中国当代文学中的魔幻现实主义叙事之流。其情形正如莫言日后回顾时所说:“1985年是我创作的一个高潮期。”莫言创作上的高潮,与80年代文学的高潮,以一个几乎相同的抛物线趋势,到达了各自的顶点。

  从《透明的红萝卜》开始,莫言找准了他的触发点,打开了他生命中的那扇闸门。于是遥远的、似要被忘却的童年记忆随着笔下恣肆的文字喷薄而出。儿童的莫言奔跑在如一个梦般迷离的世界里。这些沉淀下来的潜意识,指向莫言的童年。童年记忆正是他不断回溯与书写的主题。

  《透明的红萝卜》中的黑孩,表面上沉默寡言而木讷,然而另一方面,他又有着最灵敏的感官、最奇幻的想象力、最丰富的内心,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物,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他正是可同自然界进行顺畅交流的“通灵者”。如果我们想知道作家莫言童年的样貌,去看看他对黑孩的描写,便可以知道个大概了吧。

  在那个年代,饥饿的创痛记忆深入骨髓,难以磨灭,莫言正是高密东北乡所生育的“饥饿的儿子”,以至多年后这饥饿感仍由他的小说传达给万千读者,令他们胃里生出酸水。小说中表达出的原始的生命诉求如此强烈,有着极强的感染力,莫言也由此走向了“感觉化”小说的道路。在此,莫言小说“魔幻现实主义”的色彩也初露端倪。

  《透明的红萝卜》发表之后,文学批评紧随其上。《中国作家》组织在京的作家与评论家在华侨大厦举行研讨会讨论该作。徐怀中、莫言、金辉、李本深、施放等人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其后紧密跟随而来的一篇座谈文章《有追求才有特色》,对于这篇小说的经典化可以说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这一年,莫言还在多家文学刊物上推出中篇小说《球状闪电》(《收获》)、《金发婴儿》(《钟山》)、《爆炸》(《人民文学》),及短篇小说《枯河》(《北京文学》)、《老枪》(《昆仑》)、《白狗秋千架》(《中国作家》)、《大风》(《小说创作》)、《三匹马》(《奔流》)、《秋水》(《奔流》)等。

  《枯河》以压抑笔触描写一个沉默内向的男孩虎子被活活打死的屈辱磨难。在这篇小说里,莫言把自己的感官、触角,全部地敞开来,读者读之也恍若身在其境。

  写于1985年10月的《草鞋窨子》,写大家冬夜聚在草鞋窨子里讲述各种真真假假的乡野灵异传奇。

  《夜渔》中的高密东北乡美丽而鬼魅。花妖狐媚在芦苇荡间烟视媚行,亦真亦幻,神秘迷离,与几百里外蒲松龄的淄川弥漫着相似的气韵。而莫言在数年后也会以一本集子《学习蒲松龄》向他的这位前辈老乡献上他致敬的橄榄枝。他也曾多次在演讲中对他这位屡试不第、一生落魄的老乡表达他的敬畏之意。

  1985年的文学场域,期盼着新与变。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便恰恰好地切合了这一股潮流。莫言在1985年横空出世,不知应该说是莫言成就了1985年的文学盛世,还是1985年的文学盛世催生了莫言?

  “先锋文学”的潮头已经扬起,这一年出来的作品还有阿城的《棋王》、王安忆的《小鲍庄》、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而《透明的红萝卜》正是其中最璀璨夺目的一颗钻石。

 亦真亦幻家族史   

  再接下来,便是火红的红高粱,把莫言的创作生涯推举到了一个最初的巅峰。《红高粱》里面的原乡视野,以另一种草莽英雄式的方式,重新叙述了中国人民耳熟能详的抗日战争史。

  《红高粱》系列小说把触角伸向了纵深的“历史”,写高密东北乡的先人们在过往岁月的传奇生命历程。我爷爷、我奶奶绑八路军胶东大队的票,也与国民党支队发生摩擦。他们啸聚高粱地,抢家劫舍,杀人放火,但又义薄云天,情深似海,谁人的忠勇与情义能比得过他们?就像作家莫言自己所说,这是“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英雄好汉最王八蛋”的一群。这些人物身上有着看似矛盾的“两面性”,却又凸显了最立体、最真实的人性。他们的生命热烈奔放,生活无拘无束又潇洒传奇,满溢着作家莫言对人之本性不受拘束的自然生活状态的向往之情。

  这是莫言于创作上发现自我之后,随即又开拓开来的更为阔大的格局,高密东北乡的高粱地里,草莽英雄云集,热血沸腾,快意恩仇。这是真正莫言式的表达方式,汪洋恣肆,放任不羁,一任着生命欲力的纵横驰骋。

  莫言笔下所写的这些,是有别于十七年革命文学传统的另一种抗战史,远远地接续上了几百年前水泊梁山的精神气脉。钢筋水泥的现代社会已渐渐失落了我们民族原始而骁勇的血性,这正是莫言所感慨的“种的退化”,此时的莫言执意要从过去寻找、唤回这久已退化的血性,他是在自己的书写中执着地进行着“招魂”。

  在《红高粱家族》系列作品里,莫言回溯自己亦真亦幻的家族史,回溯个人的前史,想象自己出生之前的“前世”。这更像是一个倒叙的过程,莫言从浮面、切近的生活经历,不断地回溯他的生命本源,向深深处回溯,然后爆炸、扩大。

  然后《红高粱》被张艺谋拍成电影,在第38届西柏林电影节上斩获“金熊奖”。年假结束,莫言自高密返回北京,下了火车,在火车站的广场上,“深夜就听到一个小伙子的吼叫声:‘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满大街都在唱这个电影的插曲。”

  这粗犷而苍凉的歌声一夜之间唱遍大江南北,唱红了红高粱,唱红了导演张艺谋和演员巩俐,也唱红了莫言。

  1985年莫言的其他作品还有《金发婴儿》《球状闪电》《爆炸》等,皆是才情恣肆之作。

  之后作家莫言的路越走越阔大。在《红高粱》大红大紫之后,他却并未在这条路上一味地写下去,而是转向了另一重探索,进而写了由报纸上的一则社会新闻触发的现实题材小说《天堂蒜薹之歌》,这里面有地之子的悲愤,对家乡这块热土上的父老乡亲所经受的不公正待遇的赤诚的关注。小说发表后,受到了来自各方的诟病与威胁,然而莫言始终坚持自己的内心与立场,面无惧色,因他扪心自问,无愧天地、鬼神和父老。

  此后,莫言呈现出来的,是《酒国》中对荒诞世态的讽刺、《丰乳肥臀》中对沉重厚实的地之母的赞歌、《生死疲劳》中对人与畜生生生世世的轮回的慨叹、《檀香刑》中对“充满了颗粒感的血腥和暴力”的渲染、《蛙》中对于影响中国百姓半个世纪的计划生育政策的充满人道主义的关注……作家莫言下笔,果真有吞吐山河之势。

  曾问一位喜欢读莫言作品的朋友,为何对莫言的作品情有独钟。她说:“莫言并不重复自己。”在人生的某一个巅峰过后,他并不会就此止步不前,他始终走在不断探索、不断超越自己的道路上。作家王安忆说,莫言的作品泥沙俱下,而可不畏惧,因他有充沛的元气。

  在文章的最后,引用莫言的一句夫子自道,“一个作家一辈子可能写出几十本书,可能塑造出几百个人物,但几十本书只不过是一本书的种种翻版,几百个人物只不过是一个人物的种种化身。这几十本书合成的一本书就是作家的自传,这几百个人物合成的一个人物就是作家的自我。”

  莫言的自我隐身在他的作品背后,静静地打量着读者,打量着这个世界。而我们又通过阅读他的作品,捕捉到了他的身影,捕捉到了他80年代这段极重要生命历程的雪泥鸿爪。距其二十多年后的2012年,莫言摘下了诺贝尔文学奖这顶桂冠,一夕之间赢得了世界的瞩目,这荣耀原已在80年代他起步时便已埋下了契机。   本回答被提问者和网友采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