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的心事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25
西天取经归来,徒弟们都欢天喜地,悟空成了斗战胜佛,八戒成了净坛使者,悟净成了罗汉,连小白也进了八部天龙。风餐露宿,一路坎坷,他们总算得到了应有的回报。我为他们欣慰,同时又感到莫名的惆怅。自此之后,我们终将各自天涯,不再相见。

常常在深夜的时候,我总会突然醒来,自然而然的喊徒弟,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的只是我自己的声音。我的徒弟哪儿去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他们?我总是这样痴痴傻傻的问自己,我不需要答案,我只是心里怀念。

往事历历在目,那些饥肠辘辘的日子,那些颠沛流离的行程,那些担惊受怕的遭遇,那些性命攸关的坎坷,于我而言都是幸福的过往。有人说,当你喜欢回忆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老了。天若有情天亦老,更何况我呢?

于是我每天除了参禅,打坐,余下的时间里就去编织一些关于我的故事。故事里的真真假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这故事里纠正自己,治愈自己。就像我每天要面对一堵墙,我偏偏要把它写成一面镜子。其实墙和镜子本就没有区别,有区别的是人的心念。

李清照说,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当我读到这些句子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人世间终究还是有我不能割舍的东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对我如此情深意切的她?

人人夸我好相貌,只可惜我是个出家人。当我对女儿国女王动情的时候,我才知道,做个平凡的人才是最幸福的。生在帝王之家有其不幸,长在佛门之地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责任、使命、宏愿像一道道枷锁,牢牢的禁锢着我,令我寸步难行。

取经回来的路上,听人们说,她一直在等我,临终的时候仍然念念不忘。那一刻,我心如刀绞,那一刻,天人永别。我负了这样痴情的女子,我这一生都活在愧疚之中。据说我和她的故事,被拍成了电视剧。剧中饰演女儿国国王的演员因为入戏太深,无法走出剧本,最后依旧含恨单身。于是,我又感动到落泪,为世间又多一个这样的情痴。于是我蘸着泪水写下了传说中的《情僧录》。

弥勒佛突然出现在我眼前,问道:“怎么了小唐,哭成这样,是不是你的新作又被出版社给毙了?”我说:“去你的吧!谁像你一天到晚就跟个傻子似的就知道笑,也不关心关心人间疾苦。”

弥勒佛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说:“不会自己去看啊?人间的沙尘暴都刮到西天了,瞧我这眼睛都快肿成了兔子了。哪天我得找找玉帝问问,到底怎个事儿,还想混不?难道还想像以前似的,就因为一点贡品,三年不给人家的地界下雨,饿趴下一城的百姓。他要是还这么小气,我就让悟空再闹他一回。”弥勒佛还是傻笑:“啥事你都管,一个莫须有的沙尘暴哭成那样,你都快成了情僧了。”

我说:“我说谁像你,整天在庙里呆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着吧,总有一天没人给你上香。再说,凭什么说我哭了,不是告诉你了吗?沙尘暴迷了眼睛。”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突然疼痛难忍,像被谁捅了一刀。弥勒佛笑而不答,好像很神秘的样子。我心想:拽什么呀!你要是不戴墨镜,没准儿比我哭的还惨!

没想到,这家伙好像能看透人心事似的,突然回敬了我一句:“小唐,戴墨镜的确有点儿像黑社会,所以我老早就配了副隐形眼镜。”我的天哪!真么厉害!看来我实在是我小瞧他了,这家伙居然真能看透别人的心事,我还是离他远一点儿的好,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现在才算有点明白,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装傻充愣,其实他才是身藏不露的高人。什么人最可怕,最可怕的人其实就是永远都在对着你笑,而你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人。难怪很多人都坚定的认为,他将来能够接如来的班。

我是一个孤独的出家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自己西天的寓所里,不曾与谁往来,偶尔出去旅游也是一个人。一人迎接日出,一个人送走晚霞。我不习惯一个人的落寞,同别人做伴我又担心被看透心事。

我常常想起我的徒弟们,只是他们现在都很忙,也都有各自的一大堆事情。本来悟空和我关系最好,只是这一千几百年来,他一直在苦研佛经,还发愿说总有一天要超过我,收得这样的徒弟是我的骄傲,他总不让我失望。就让他继续用功去吧!我不忍心打扰他。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他,但又不忍心告诉他。就像人们在世间的欲望一样,如果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最终结果,那么又会有谁愿意努力拼搏呢?

我想说的是悟空的佛法境界永远也不会超过我,听起来像大话,其实这要从我的金蝉子身世之迷说起,这个先放一下一会儿再说,因为我还有心事没说完呢?

说说不能和小白一起去的原因,取经十四年,他心甘情愿当我的坐骑十四年,面对他我总有一种亏欠感,我不忍心让他陪伴我。再说一匹马突然站起来变成人,又突然喊我师父,我总觉得怪怪的,心里不舒服。我习惯了他作为马,我习惯了他的不说话。

可怜的小白作为水生生物,当年取经的时候让他在陆地上呼吸已经就对不住他了。如今我怎好意思再让他再陪我去旅游?我想,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去徒步旅行了,万水千山,他走过的路实在太多了。

悟净本来是最得力的帮手,取经路上多亏他帮我精打细算,才不至于令我太出糗。每当那些可恶的钟点工勒索我工钱的时候,我就特别怀念悟净。人老实,话又少。他从来都是只有不辞辛苦,不问为什么。

有一次我发现自己帐户里的钱不够买车了,我就想起了他,于是我发短信让他来我这一趟,说我很想念他。他回短信给我,在网吧里欠了人家不少的钱,人家说了,不把植物大战僵尸打通关就不让他出来。这样的老实人,这样莫须有的借口,我陷入了沉思。

没办法,我还是找钟点工来帮我收拾吧!收钱虽然狮子大开口,黑是黑点儿,但也是明码标价儿。如果请他来,还得先替他还名义上的债。上个礼拜悟净终于肯打电话给我,说这么长时间不见,真的想师父了。我回短信告诉他,还是过一阵子再说吧,这会儿我在国外渡假。

突然就想师父了,让我很忐忑。估计他连吃钣都成了问题,更不要说给我买礼物。他的这种想念,让我想起一次又一次被借钱的套路,多年的好友做成了老死不相往来。出家人本来就没什么收入,他一来,我总感觉要把我逼得化缘去。

八戒的性格还是不错的,外出旅游他懂得比较多。做了一千多年的净坛使者,他也会有一肚子的学问和人脉。瞧瞧他的肚子,典型一副公款吃喝的模样!三思之后,我觉得还是不能让他和我一起去,他会飞我却不会。本来我也可以飞的,但我有恐高症,常常飞着飞着总忍不住往下看,一不留神就掉下去了。

读过《西游记》的朋友都知道我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扫地都唯恐伤了蝼蚁的性命,看到人参果都吓出一身冷汗,更何况在天上飞来飞去呢!没办法,生来鼠胆儿,当然也和总被绑票勒索有很大关系。

不能和八戒一起外出,也不光是天上飞来飞去的缘由。无论坐车还是坐船,人家不允许带这么大的一个宠物出门。再说他也太过好色,看到美丽姑娘眼睛就直,而且还不住的流口水。让他陪着,怎么也无法避免别人会产生特别的想法。也许人家会想,带的宠物都这么色,主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这样,我就会从唐僧的身份一下子降到淫僧的位置上。要是出了这样的糗事,以后也别想在佛界混社会了,人品重要,佛品岂不更重要?

虽说八戒在他的访谈日记里说了我不少坏话,而我却不能把这事情太放在心上。我相信人们自有他们的是非观。如果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么一千个人心中也一定会有千个玄奘。做师父就要有做师父的样子,不能和徒弟一般见识。

八戒总喜欢把捕风捉影的事情讲成好像他亲眼见过的似的。我想这和他嘴长舌头长有关。不过八戒所说的两件事也并非是全部凭空捏造,毕竟捕风还需捉影。一件事情是我确实去写作了,只不过是由纸制媒体转行到到网络写作。另一件事情,就是我与如来的关系,说我是他的私生子,这话纯属猪嘴跑火车,但也不光是他的弟子那么简单。

先说说写作的事情,这纯属业余爱好。研究了几辈子的佛法,最后把自己变成了老古董,像泥胎一样不懂得人情事故。幸好女儿国一行,让我明白人生或许可以有另外的花样年华。

我可以凭借什么呢?悟空有他固定资产花果山,既使不去研习佛法,也可以靠山吃山。他也可以做个水产大王,他和四海龙王的关系原本就一直很融洽。

八戒虽然不如悟空有得天独厚的资源,但也还算殷实。他的高老庄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农家院儿。听说现在的他又做起了养猪大王,看来千百年来的吃吃喝喝也不光是脑满肠肥。我总觉得他这生意做得太伤害子孙后代的利益。听说他还有一句生意经: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子孙娶不得二三四房。

沙僧加入了十八罗汉团队,都说他是游戏发烧友,不过是表面假象。他和他那十七个兄弟排单双号,轮流着下界当皇帝。假装穷屌丝,一不留神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传奇活法,这种十八分之一几率的超炫人生足以令人无比羡慕。

我总觉凭借我的佛学悟性,想转行成为一名作家应该不是什么困难事。然而我却忽略了我的一些老毛病。佛事做久了,忍不住暴露一些职业病。比如在我的文字里常会出现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佛慈悲、罪过罪过、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等等,一直想更正却总也改不掉这样的习惯。真应了那句“隔行如隔山”。看来也只有随心所欲的顺其自然了!

我很喜欢金蝉子这名字,它让我想起一段过往,于我而言是一种缅怀。没想到这名字引起了人间出版社的注意,想来这可能是一种指引。西天出版社的内幕很复杂,一直只出版佛学典籍以及理论注解。其实那些自以为深奥的经典,反反复复都是一些不疼不痒的废话,一群苍蝇盯着一粒老鼠屎,相互诽谤还抢什么NumberONE!

比较起来还是人间出版社实在好太多,他们热情主动的为我出书,了却我多年的夙愿,只是他们让我支付一笔不菲的费用,说是他们的辛苦费。我双手合实,阿弥陀佛,只得作罢。

于是我由圣僧一下子又变成了贫僧,出家人啊,一但出了家便是无家可归。当天上黑的时候就不要奢望人间的白。天上人间总是隔着一堵若有若无的墙,有时分明,有时不分明。无论它倒向哪一边,总会有一些无辜的人非死即伤。

佛要出名都难,更何况那些漂泊不定的秋草浮萍呢?杜甫曾写过: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而我期望的这广厦,是温暖他们心灵的港湾,还有我的。

其实我最初的名字不叫金蝉子,那只不过是我轮回之前用过的名字。我最初叫做若尘,听起来会让人觉得诧异。众多的仙不知道,众多的佛不知道,知道这事情的只有燃灯古佛、大鹏尊者、孔雀大明王菩萨还有如来本人。三界内外的人以为我在吹牛,倘若我是别人也会真么认为。有些事,不好分辨就不必去分辨。若有兴趣,我静静地说,你静静地听,相看两不厌便是尊重。

很多年前,如来称我为若尘,我是他心上挥之不去的尘。因我的存在,他始终不能放下。只有放下,他才能真正的超越自己。放下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难的是不愿放下,一但放下他便不再是自己。

他一个人在菩提树下,将内心置身于宇宙苍生之中。从近到远,从生到死,从过去到未来,从有到无,从念念不忘到素不相识,七天七夜,他终于开悟,获得心灵上的引渡。他成了佛,我便不再是尘,我们各自新生。

如来说,你的生命以尘而生,那么你就叫若尘吧!于是我有了自己的名字,也有了幻化出来的身体。我们一模一样,他对我很有礼貌,就像对他自己。那时,我们都还年青,他是难么的和善。

我和他的关系,若即若离、若亲若疏。他的众多弟子常常用奇怪的眼神看待我们。他们分不清我们是父子,是兄弟,是朋友,抑或是敌人。

谁是如来?谁是若尘?他偶然也会这样自言自语,像是问我,又像问他自己。我对他说,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天天去擦拭,莫使落尘埃。他微微颔首:“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知道,他终究是他,我终究是我,我们都要学会做自己

有一次,如来对我说:“若尘,你做我的弟子吧!”我笑而不答,瞬间变做和他一样的装束,一身素服,白衣胜雪。那一刻,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如来明白我的用意,派他的弟子去请一件神器和一种神物,神器是王母梳妆时用的照妖镜,神物是地府的地听。

我不是妖,神器对我不起作用,镜子里的我们一模一样。地听也听不个所以然,他只是一声声的叹气,他说:“开天辟地以来没有一个妖精能逃出我的法眼,今天我居然看不出一丝破绽。”此后,据说地听抑郁了,他说他要回地府睡觉,一睡就睡他一万年。

自从那次我变了他的模样,他对我的态度再也不似从前。他开始变得高高在上,常常把佛祖的身份挂在嘴边。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会这样,没想到会来得真么突然。我们终于分离,他率先学会了做自己。

如来叫我坐禅,我不坐。他叫我诵经,我不诵。他叫我拜他,我不拜。他问我:“为什么不能做这些?”我答:“坐禅、诵经只不过是一种形式,佛要做的是普渡众生,渡人渡已。”他问我:“你不拜佛,难道你没有信仰。”我答:“我拜佛,只不过佛在心中,我拜的是自己。”他笑:“其实我拜的也是自己。”

此后他便不似从前那般和善,金光灿烂的背后透出法相的威严。我没想到,他会忽然小气,他太看重自己。往后的日子他对我不冷不热,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对我下手,因为我始终没有多少法力,我的法力只是他开悟前带不走的一些残余的执念。

终于有一天,他给了定我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把我封印在一只金蝉的身体里,一只据说偷听他讲经而被囚禁的精灵。我们静静的被囚禁,形成一只千年不坏的琥珀。

他把琥珀打造成一只晶莹剔透的扳指戴在手上,从不脱去。我知道他想把我锁住,锁住了我也就锁住了他内心的隐晦,然后用佛法将我化掉,此后便无我,只有他,一个独一无二完美的他。

他无法用佛法将我化掉,因为我一直在他的心上,哪怕脱离他的本体仍然与他密不可分。我若不在,也便无他。他深知,我可以被放逐,被囚禁,却是不能被灭亡。我和他就像人们心中的善与恶,温和与愤怒,得意与失意,一直同在,永不消逝。

他要做的是掩盖,我要做的是逃脱。掩饰的再完美,也终究有掩饰不住的时刻。终于有一天让我找到了一个机会,借着金蝉渡劫的机会,以他带不走的残存的法力和智慧,伴随金蝉一起逃离。

命运让我和金蝉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令我可以巧用它的身体逃离如来为我安排的禁地,没想到一招简简单单的金蝉脱壳却在佛法之外。

当我逃出去的时候,若尘不在了,只有一只逃难的金蝉。如来曾经在灵山修炼的时候,有孔雀一口将他吃下,而后他破开孔雀腹部而出,他欲取孔雀性命,燃灯说如果他那样做有如伤害生身之母,后来孔雀成了佛母孔雀。

我巧借金蝉的身体离开琥珀的禁地,便不再是若尘,于是我成了金蝉,历经千年金蝉修行成了金蝉子。这事不久被如来知晓,但他却不能追究,前世的恩怨,无论神佛都不可以再追究,这是上古的历法,没有谁可以违背,如来也是如此。此后世间再无若尘,只有金蝉子,有时化作人形,有时化作鸣蝉。

许多年以后,或许如来后悔当初的小气,于是派五百罗汉把我召回西天。他让我在他的身边听他讲经,在我逃离的这些日子,他的佛经的确精进了许多,对于佛经我们此时拉开距离。每当他自己的时候,他便会对我说:“我收你做我的第二个弟子吧!我的第一个弟子永远在我心里,他叫若尘。我知道他有悔意,便不再恨他。

叶落归根,万物的心总是向善的,佛终究是佛,嫉妒只在一瞬之间。闲下的时候,他总给我讲这些年他的佛法心得,我终于找到了我们的差距,常常听到一知半解便飞走了。他对我说:“你最终总要休成正果,你差的只是一些佛经里的磨难,当你为若尘的时候,我就该渡你成佛的,只是你赢了我一局,我便有了私心。”我一笑了之,却只能以蝉的方式煽动翅膀。

第十世的时候,我成了唐僧,西天路上受经苦难,经历了八十一次生命危机,最终修得正果。当我再次见到如来的时候,他会心的向我笑着,我知道他渡了我,也渡了自己。只是我在心底一直怀念,若尘,金蝉子,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