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成碧海难奔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17
        丁程鑫20岁生日的第三天,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落款人署名:Y。

        打印的A4纸上,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朋友:

        我想你一定猜不到,这是一封以在写信人的脑海中辗转了有些年月的言语构成的信。我不想平铺直叙,也深感自己笔触的浅薄之处。我单方面同你羁绊数年,也因此看清了世间许多人情冷暖。虽然我认为,你是不常想起我的。

        听人说,你是个坦诚的少年,13.4岁起就常常烫着手感不错的卷发,前额刘海遮住了你眉心那颗小痣。那是我最爱的地方,因它不曾轻易为世人所见,也因我曾以一种珍视的心情窥伺。我曾在你睡着时,极轻极短地触摸过那一小寸肌肤。你并不知道。

        你粘人又亲人,是远不能同你年龄相匹配的程度。你认识人家三天,春游时大巴车上便靠在人家肩膀上呼呼大睡。可你粘性不强,认识我数年,只怕如今早已与我疏远到连握一握指尖都艰难的程度。

        你是个幸运儿,天生占尽一副漂亮相,上天对你的厚待当然没有止步于此,因你除了匀称骨相,还有勤勉坚韧的心智。我曾或多或少被同你比较过,虽我自信有些你也未可及的地方,然终还是大众眼里的不相称。她们说我同你,是云泥之别。亲爱的朋友,你要知道,人都是有自尊心的。我原该恼你或是嫉你,可是却时常想起,我在你眼中的样子。你曾全然不顾外界对我的评价,用你最恼人的神情,怜惜而钦佩地看着我。我同你坐着,像是雁门关外坐着的萧峰同阿朱。我误以为你是崇拜我的,也误以为那份怜惜是对我一个人。直至之后世事变迁,才发觉,那不过是你的本性。任何一个接近你之人都可得。因此,那一刻我同你对望时你的理解宽慰,便由珍珠堕入了尘土,不再珍贵。这才是我最恼恨你的地方。

        亲爱的朋友,我曾想玩些文字游戏,隐藏我的真实身份,可写至此处,已觉愚不可及。兴许你心里已经对写这封信的人有了几个猜想人选,或许你太忙,没有心情和兴趣够到答案。你是个同世间万物触碰交流十分顺畅之人,也几乎没有过什么未曾获得之物。所以,请将这封信看作一个寻常的祝愿。我愿你身体康健,事业学业顺遂,于表演领域多多拿奖,做人上之人。愿你美酒轻裘,鲜花着锦,愿你所爱之人皆爱你,愿你无烦闷之事。还愿你忘记了便不要想起,数年前,你曾同一个人,于某一座城中,有过一个无关紧要的约定。

                                                                                                      Yours Sincerely,

                                                                                                                              Y

        丁程鑫有些懵,这是一封没头没尾的信函,写信之人似乎与他相识多年,且一直在暗处观望着他。他没有恶意,却有些偏执和意难平。这意难平似乎也不是完全来自于他,他只是一个载体,无意中触发了这个人胸中的思绪万千。写信之人或许曾同自己十分亲密,后来却已疏远得不成样子。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人应该是…… 可是这样细想来,却又觉得有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首先他同那人不久前刚见过,并不疏远和尴尬,他何至于写这样一封信?如果不是他,那难道是他?抑或者,是他?

        丁程鑫想得累了,合衣在床上睡着了,醒来时发觉桌边坐着一个人。

        “丁哥,你醒啦?吃葡萄吗?“ 那人肤色同自己一样白,身形细瘦修长,笑起来如春风和煦。丁程鑫曾唤他:嘉祺,小马哥,小火柴。

        “你帮我洗去啊?“ 丁程鑫一面揉着眼睛,一面问。”好啊。“对面之人答应着,脑中却忽然电光火石般,想起数年前的某一天,也是这样二人两两相望的宿舍中,他曾洗了满满一碗车厘子。

        马嘉祺摇摇头,抛下脑中无意义的杂念,同丁程鑫坐在床边吃水果。

        ”对了阿程,我忘了同你说,你生日那天没有等到的人,我遇见他了,还聊了两句。“

        ”你遇见他了?可是他不是说赶飞机来不了吗?“

        马嘉祺的眉目间有了些许凉意,他没有看丁程鑫,兀自摇了摇头,开口道:”他来不了,或许不是因为这个。“

          ”哦……“他沉吟了一瞬,笑摇了摇头。”或许是他怕生吧,毕竟都是B市几个学校的同学,也没什么熟人。真源小贺同他早不熟稔,浩翔没来。不对,或许来了他也未必想看见浩翔。再者,虽然是定的私人包间,也保不齐有人按捺不住拍了照片放在网上,到时候舆论又要炸锅了。“

        马嘉祺有些无语,他嫌丁程鑫为那人找了太多借口。

        丁程鑫又道:”不过那天我倒是奇怪,焉栩嘉学长怎么也来了?我同他素日里本没什么交集,也未曾写过请柬。他却拿着请柬出现在了包间,还同我敬酒。“

        ”你的请柬,究竟发出去多少,你心里可曾一一有数?说是私人聚会,可你好心,有人带了友人前往,凡同你有几分交情的,你也来者不拒。你原本是要清静,可这生日聚会到头来反倒办得热闹。还去计较多一人少一人有什么意思?而且他是你亲学长,又是实验班,以后在圈内保不齐就有交集了。“

        丁程鑫愣了一下,说:“我只是奇怪,我请的是他,来的却是他的朋友。“ 马嘉祺皱皱眉:”他朋友?你说焉栩嘉是他的朋友?他朋友不是何洛洛吗?你是不是弄混了?”

        丁程鑫摇头:“你大概不知道,他当年来北京试镜过《小欢喜》,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焉栩嘉。他去创4,是有学长学姐推荐通道的,焉栩嘉当年是他推荐人。“

        马嘉祺似笑非笑,倒未想起还有这层渊源。这样看来,兴许那个人将自己的请柬赠给了焉栩嘉,请他代为赴宴的可能性极大。

        他同丁程鑫来B市上学不过半年,已深感B市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尤其是B校和Z校两所国内最顶尖的表演学府,人人皆为将来打算,织起一片又一片密不透风的关系网。他同丁程鑫不同校,但两个人仍是时常在一处。他仍是他肱骨之交,似乎这么多年都未曾改变。他本该知足,可丁程鑫身边总有新的人,或非善类,或另有图谋,圈子大了,马嘉祺每每思及,有时也会有烦闷之感。其实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隐疾,其实他那日同在B市却未曾赴宴的黄宇航针锋相对地谈话时,原是奔着嘲弄的心态去的,可到头来,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没有讨到多少好处。

        手机亮了一下,是一条微信,那人的备注是两个字:文嘉。

        宋文嘉问丁程鑫生日礼物收到没有,是双阿迪今年限定款的球鞋,他料定丁程鑫没有不喜欢的道理。他此刻仍在老家沈阳,家中同学校中都有事,故未曾来B市。虽说宋文嘉也是影视部的人,可说到底,未能吃到多少资源。众人这些年瞧着那时代峰峻影视部,也瞧出些重女轻男的架势。据说上头最得宠之人似乎还是影视部的大公主同二公主。二公主成团自不必说,大公主在一众小花里资源亦未曾输过。宋文嘉大学念了家门口的沈音,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高高兴兴过着同普通大学生无太多区别的生活,高高兴兴念到大二。

        他曾是个担了虚名的空降,懵懵懂懂地历了一回险。减肥,练歌,再练舞,北方口音在南地说得突兀,气势却不减。他初时瞧着丁程鑫,只觉他太瘦,随手捏一把便捏到骨头,后来瞧着怎么身边一个个都那么瘦,尤其马嘉祺,跟竹竿儿似的。吃饭时,宋文嘉同陈玺达捧着碗青菜面面相觑,瞅着对面丁程鑫同马嘉祺为了增肥,互劝对方努力加餐饭,觉得腻味。

        他们三人都喜欢围着丁程鑫,因他有资历,人又好,且是个长得极顺眼的少年。陈玺达是个七情上面的人,马嘉祺有一段时间其实心思在另一个人身上,宋文嘉莽莽撞撞却并不粗鲁,丁程鑫同他很合得来。

        他们拍《念念》,演一出狗血兄弟情深剧本。丁程鑫在戏中对他刻薄,宋文嘉戏外要讨回来。玩闹中他跳上他的背,他背着他上楼梯,一步步走得稳稳当当。

        宋文嘉同马嘉祺没有什么太过亲密的交集,倒更像是同事。他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瞧着马嘉祺像是三国世界里的谋士,待人接物极妥帖,却不交心。他并不放在心上,觉得只要没有矛盾,做个友善同事又有什么不可以。直到那一天。

        719,一个莫名其妙的日子,寻常人过着寻常日子,十个人世界天翻地覆。《红楼梦》中曾提到一句唱词:没缘法,转眼分离乍。丁程鑫的眼睛肿得夸张,马嘉祺神色郁郁却仍强撑,其余人等各怀心思不发一言。宋文嘉懵了,他正如自己当初没想清楚为什么要来一样,也没想出为什么这就要他走。他待得挺舒坦,北方口音染指了几个伙伴,跑了几个城市,再去重庆小面吃着也习惯了。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看了眼丁程鑫,他的眼睛很丑,红肿而疲惫,不似初见时灵动。他后来才懂了,他是个做了黄粱一梦的小书生,不曾细想过将来,亦没奢望过成为最出挑的那一个。他当年平白担了空降身份的骂名,到头来只能算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优胜劣汰下的幸存者,兴许并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也不是有意要目睹狼狈之人狼狈的出局,可是一旦入了局,又有几人由得自己?

“喂!丁程鑫!“他上前拍拍他,装作轻松不在意的样子。“我要回家去看爷爷奶奶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吧。反正都是兄弟,有空可以来沈阳找我玩儿。”丁程鑫像没听见一般。

        “马哥,你也保重。“马嘉祺冲他点了点头。

        便就如此吧。该动不该动但就是曾经动过的心思,在某瞬血液冲上头,羞恼于自己怎么就不如他人,不能成为留下之人的强烈挫败,连同 ,那一日,他伏在他背上的体温,那戏中的爱恨情仇血浓于水,通通当作一场梦。梦醒,出局,尚不算狼狈。

        丁程鑫幼时其实是个极缺乏安全感的小孩。父母进城打工,把他托付在不同的老师家。旁人在父母膝下承欢时,他已开始学着在老师下班前,将家里打扫干净。小小的人端着一盆水,泼泼洒洒也是难免。虽因可爱与懂事收获着照料同喜爱,然而终究算是寄人篱下,比起旁人,不能被照料到的地方亦有很多。父母过年回来,他望着他们,也不免赌气,小小的人背过身去,故意不去看极思念极想念的爸爸妈妈。后来有一次,他因无人得空照管,出了一场不太严重的事故,父母怜悯同愧疚之心再难压制,又兼家里条件已逐渐改善,便终于将他接到重庆,养在身边。他后来成名已久,海报挂于高厦之上,于各大奖项领奖台捧回奖杯,再回忆起幼年经历,只是当作笑谈尔尔。

        他少时入时代峰峻,懵懂无措,却如终于有枝可依,且遇到两个影响深远之人。一个是他最敬佩的前辈,养成系第一组合队长,王俊凯。他生得丰神俊逸,

为人严谨自律,不怒自威。丁程鑫对他的崇拜随着年龄潜滋暗长。王俊凯亦对他有喜爱之情,曾轻抚过他额发,也曾捧着一碗饺子逗弄他。可是丁程鑫知道,那份喜爱里,带了前辈对后辈的威严,他同他之间,隔阂既成,便是之后十数年也未曾打破。更何况,这位师兄有心属之人,那是他的竹马之交,同姓同行,情谊于喧嚣中消磨又滋长。至于另一人,其实也不太有提的必要。因着后来,恶言恶语那人受了,背信弃义那人认了。他淡出丁程鑫的圈子数年,丁程鑫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读懂过他。他或许怨过,伤过,恨这一字却并非有存在的必要。世人误会,安在他身上一些伤感脆弱,一病不起的名头,他偶尔听闻也只是哑然失笑。他曾那样任性地,在那人身边,撒娇撒痴。他第一次烫卷发,是那人掌心覆在他发顶,爱不释手似的摩挲。他第一次“出公差”坐飞机,他嫌机上的小桌板硬,靠在那人宽厚肩上怡然自得。他从未见过比那人更要强,更要体面之人,可是那人,又何曾体面过?不过空担过一个“班长”的头衔,不过受过些许孩童的喜爱,可是后来,只剩刚过易折,强极则辱。他走,他理解是一回事,看不开是另一回事。恨这局中风云诡谲,恨他二人不是寻常相交少年,不恨他,但恨他要走。他后来再想起他时,反而是那种怀旧的感觉,没太多恩怨情仇,只有褪了色的旧胶片。仿佛是隔了几辈子的事,他们在天台坐着,合跳一支舞,而那时的烦恼都是那么不值一提。

        世人往往爱同那人与马嘉祺比较,而在丁程鑫看来,他二人,一如松柏,一如修竹。松柏历经风霜雨雪,修竹于茂林中气定神闲。一如武士,于刀光血影里来去,一如谋士,于经纬处运筹帷幄。倘若一人的到来要全然抹去另一人的痕迹,那一个人的生命里最后只会留不下多少人。

        丁程鑫同马嘉祺关系的转折点,是19年夏天,出道站。他同他对决,争队长之位。丁程鑫临行前几天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去公司迎面开门遇上走进来的严浩翔,以为这个世界又像去年719一样崩坏了。丁程鑫没那么尴尬,尴尬的是他撞见贺峻霖脸上忽悲忽喜的情节,虽知道人生如戏,可电视剧也不是这么演的。于是他装作没看见,说自己没什么感觉。马嘉祺装傻充愣,问你们是不是认识。丁程鑫想捂住他的嘴。

        丁程鑫一路晕晕乎乎地飞到了韩国,不赶巧,又因为疲惫和水土不服大病一场。他的胃病是因为小时候不在父母身边,饮食没有得到精心的照料落下的病根。年轻人身体底子好,一年就算偶尔胃疼几次,也不当作什么大事。可是这回,似乎有些严重。丁程鑫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用手肘压住尖锐疼痛的地方。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裂。他吐了两回,只觉得疼痛更甚。马嘉祺站在床边,有点手足无措。其实他们上飞机前彼此已经又些尴尬,因为知道似乎有一场横在他们中间的对决。加上他自己犯傻,问了些不该问的话,丁程鑫一路没怎么搭理他。他用手指去拨弄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他眉头蹙得很紧。马嘉祺将手掌覆在了丁程鑫的胃部,试探性地,轻轻地揉了一下,丁程鑫浑身战栗了一下,马嘉祺吓得不敢有下一步动作。他睁开眼,望着他,勉强挤出一丝笑。他说:“没事……你先,别碰我,揉的话会更疼的……”马嘉祺了然,有些抱歉地笑。

        去医院的车上,丁程鑫蜷缩在车后座,闭着眼,用手压着胃。马嘉祺伸手却不敢触碰他,只觉要触碰到一团易碎物。他发觉自己在心慌。他素来是个淡定之人,家中教育过早地教会了他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可不知为何在丁程鑫面前,想要卸下伪装,做一回坦荡爽快之人。他此刻心内泛起的怜惜已经盖过了脑海中其他一切想法。若这队长之位他不争了,第一名头他不抢了,将功名江山抛诸脑后,只同在意之人携手,是否也算是一种选择。下一秒,自嘲地笑了笑,身在局中,他根本没得选择。何时会犯傻犯到这种程度?

        “急性胃炎引起的胃痉挛,先挂两瓶消炎的针水吧。“陪同来医院的STF忙了一天,眸间是浓浓的倦意,将单子放在一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撑着头休息,不一会竟睡了过去。由于没有床位,丁程鑫只能坐在椅子上挂水,马嘉祺坐在他身边。沉默安宁的空间里,谁都没有说话。

        丁程鑫一手刷着手机,朋友圈里,一位许久不曾发过动态的人,发了一张图和一句话。

        “三年过去了,还有三年。“

        那是张调过色的图片,大桥,江水,烈日炎炎。

        丁程鑫略微闭了闭眼睛,一滴泪毫无征兆地落在了手机频幕上。马嘉祺又被吓了一跳,说你怎么了?难受哭了?丁程鑫轻轻推了他一下,说没有,是困的。马嘉祺说,那你靠着我睡会儿吧。

        丁程鑫在韩国大病了一场,元气恢复起来竟没有想象中的快。他知晓胃病最折磨人的不是急性炎症发作时尖锐的疼,而是之后长时间的,难愈的,横隔在前胸后背的闷痛。他为了恢复体力,有时早上会一个人在花园里慢跑,十次有八次撞见马嘉祺。马嘉祺说,他就是睡不着,所以散散步,而丁程鑫唯一不太满意马嘉祺的一点就是不坦诚。

        后来的事,便是时代峰峻历史上,第一个空降登顶的故事。马嘉祺后来听说,公布票数时,自己的母亲哭倒在了椅背上。他记起来,母亲曾说过,没有早一点把自己送到时代峰峻,平白走许多弯路。马嘉祺紧张追随着丁程鑫的眸,那里的光芒没有完全暗淡下去,却透着深深的,千帆过尽的倦意。

        那一日结束后,马嘉祺叫住丁程鑫,两个人单独说了很多话。丁程鑫说他想起了十三四岁,有一个人,会在对立的情况下,同他一起练舞,也会为他的失落,像评委组提出异议。他有一次被逼着撒娇拉票,只记得豁出去的一瞬,那人阴沉的眸。他以为他是气他,之后才知道那人是气这规则折损了丁程鑫的傲气。他曾在情绪化之时甩开那人的手,那人之后也曾因为机场喧嚣的人群甩开过他的手。他们对立着,又一起对抗着制度和规则。比拼着,却也互相舔舐着伤口。马嘉祺说,停。我不是来听你说故事的,我要谈的是我们俩。丁程鑫说我知道,我是说,所处的位置和相处方式并不矛盾。我不在乎,你也别纠结。马嘉祺说你不可能不在乎。丁程鑫说就算在乎又能怎么样?以后他们就不朝夕相伴了?就不用带着其他人了?后来两个人都笑,有些问题,其实本就没有讨论的必要。无论如何,他们日后,依旧是背影成双,相知相伴两个人。

        丁程鑫在二十岁生日前夕,于B市重逢黄宇航。或者说,男团星耀第三顺位,队内舞担,前易安音乐社成员,孙亦航。二人于喧闹中短暂交谈,旧时种种,竟连细节处也落了灰。他们早已不交换心事,甚至把对方的经历当作旁观者来研究。可是归根结底,没什么大仇。无论何种程度的心有不甘,也尽数被时间抚平。临走时,丁程鑫塞给黄宇航一张生日请柬。指尖相触的一瞬,竟仍似有电流暗通。

        会场里正放着一首曲调古怪,无人注意的歌。麦浚龙和周国贤的《雷克雅未克》。

        “还请你兑现约定,飞到为我破冰。前尘埋没那段情,约誓残念却没有清。“

        他下了贴,他却未曾赴约。兴许就如歌中所唱,一人执念的冰岛之约,另一人竟误会成了福岛。歌的最后,是疑问,也是释怀,歌者自问自答道“谁人能为昨日情,过十年后再度远征?”

        一个月后,丁程鑫终于福至心灵,破译了那封署名Y的奇异信件,于当日坐飞机飞往重庆。

        公司地址早已搬离长江国际写字楼,再没有保安在楼下骂骂咧咧地赶着私生。南滨路绵长而幽静,丁程鑫脑海中莫名闪回少时的王俊凯同王源,以稚嫩青涩嗓音相和一支歌。洪崖洞灯火通明,他忽然想起那时,第一次带着马嘉祺同陈玺达来逛,他们彼此间客气礼貌的景象,竟是说不出的滑稽。又路过铜元局,某年某月,更早之时,一群嬉闹的少年,在篮球场上,拍绝世沙雕小短剧。他去了很多地方,最终回到了九龙坡区。在育才门口绕了一圈后,最终来到了九龙滨江广场。

        无数的场景闪回,无数的片段回放,他记起曾同那人坐在树荫下乘凉,写了一张埋在树洞里的纸条。虽然后来岁月洪流隔开了太多的人和事,可是整整六年过去,他终是又回到了曾经约定的地点。他似在等人,也似在闲逛。栏杆翻修过,围棋拆掉了。唯有鹅公岩大桥下的江水,生生不息。

        身后似乎有些响动,也可能这一切都是幻觉,只有清冷的江水和他被冬日暖阳拉长的影子。他一直没有回头,望着江面,轻声说道:“我来赴约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