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凉生三 要最全的

如题所述

  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第三部)

  文/乐小米

  楔子 夜奔

  魏家坪的清晨,像一枚沾满了露珠的青果,淡淡的,软软的,满是家乡的气息,母亲的味道。

  当第一缕阳光招着温暖的手欢跃过尘封的窗户,微笑着吻向我的脸时,我从长长的梦境中醒来,张开双眸的那一刻,他安睡在我的身边,浓黑若墨的发,长而密的睫毛,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的小时候那样。

  同样的老屋子,同样的床。

  那时,他年纪尚小,喜欢侧着身子睡着,黑色的小脑袋埋在枕头上,婴儿一样;长长的睫毛像只熟睡的天鹅一样栖息在他闭着的眼睛上,略薄的鼻翼随着呼吸轻轻抖动,白色皮肤透着淡淡的粉。

  我缓缓闭上眼睛。

  就好像,这十多年,我们从未离开过魏家坪。

  就好像,北小武随时会汲着他英俊潇洒的破拖鞋翻过我们家的矮墙,喊一句,凉生,姜生,俩猪,上学啦。

  就好像,片刻间,院里的压水井就会吱吱嘎嘎的响起,在母亲的粗糙的手里。仿佛她还健在,辛苦劳作的一天将由此开始。而她的小女儿将会像云雀一样飞到她的身前,喊一声,妈妈,我来!虽然,最终水桶一定会落到她哥哥手里……

  我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出现,只能出现在我的梦境里。而唯一的幸福便是,他在我的身边。

  是的,他在。

  不知是幸福,还是难过,眼泪止不住从我的眼里缓缓的流下来。我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双手轻轻握成拳横在胸口,像婴儿睡梦中的姿态。他们说,婴儿睡姿的人,都是缺少安全感的,贪恋更多的安心和温暖。

  那是一种我预料不及的亲密——仿佛是一种绵密而悲悯的吻,我眼角的泪水被一点点的温热给舔舐掉。

  我尖叫着,慌乱的睁开眼睛——他醒了,脸就在我眼前,不足十厘米的距离,俊美如玉的容颜,令人不安的温热气息。他俯身,专注而心疼的看着我,说,怎么了?

  这是我没有想过的吻,就在这一刻发生在我和他之间。顷刻间,只感觉心里好像几百几千只小鹿在乱撞。我错开他的眼神,不知道做何言语。

  我竭力平稳了自己的呼吸,脑袋里一片浆糊,尴尬的起身,却依然不知所措,我说,我,我,没想到这、这么快……

  他先是一愣,突然明白了我的话,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成年男子特有的戏谑和暧昧,又夹杂着淡淡无奈。这种表情,是我第一次从他的眼里发现。让我心动却也让我惶惑。

  他用极其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指了指端坐在我们中间的“冬菇”。

  “冬菇”也很无辜的看着我,用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猫爪子,冲我“喵呜——”了一声,大概是抗议的方式告诉我,你眼泪味道差极了!

  我知道自己居然误会了他,顿时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虾子,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晴天来俩霹雳,劈死我算完;或者给我个老鼠洞,让我躲进去了断此生。

  他依然只是笑,那种笑很温暖,如同春天的漫山遍野的山花一样,不觉间就会铺天盖地,四海潮升。

  大概是怕我尴尬,他没继续取笑我。

  他下床,洗漱后,从井里给我端来一盆水。

  我正在床上扯冬菇的尾巴,咒骂着,臭冬菇!让你添我的眼泪,添我的脸啊!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放啊,你这臭猫!

  他冲我笑了笑,将水盆里兑好热水,又将牙刷和口杯递给我。

  我尴尬的笑笑,接过杯子,开始刷牙的时候,我将冬菇夹在小腿中间,不让它动弹,以示惩罚。大约过了三分钟,他从正间里走出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哎。

  嗯?我吞了一口水,回头望着他。

  他像是讨论严谨的学术一般,一本正经的问,你……希望刚才是我?

  噗——我一口水全喷在他脸上。

  他抹了一把脸上带牙膏沫的水,很镇定,说,看样子不是。你就别虐冬菇了。一只猫,不容易。

  洗漱完毕,我走出院子的时候,突然,发现魏家坪的天空蓝的那么动人。

  院子虽已荒败,杂草丛生却也绿意勃勃,绕上墙壁的青藤虽然柔弱,却也坚决,碧绿中开出了洁白的花儿,微小而顽强。

  风儿轻轻吹过,微损的院门吱吱嘎嘎唱着荒凉而悠长的童谣;烟筒里燃起的炊烟,袅袅而上与云朵为伴;小孩的啼哭声,母亲追在身后喂饭的呼唤声,声声亲切……这些触手可及的温暖虽然伴以荒凉,但却那么生动清晰。

  我转身,他就在我身后,白色的衬衫在晨风中微微鼓起,让他如在天际,显得那么不真实。他冲我微微一笑,说,该吃饭了。

  灶台上,三只碗安静的呆在上面。两只大碗,是我和他的;一只小碗,是冬菇的。

  冬菇蹲在自己的饭碗前,整个身子是圆的,它一边挑剔的吃着,一边不怀好意的瞭望着我们的碗,眼神暧昧而哀怨。

  他说,昨夜回来的匆忙,没有准备,先吃点面吧!

  说完,他端着两只碗,转身走向院子里。

  我的鼻子微微一酸,水煮面是我执着了一生的回忆,它让我放弃过唾手可得的男子和幸福,甚至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这该是多大的蛊惑多大的魔力!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快步上前,轻轻握住了他的衣角,有些怯怯,小声说,我想吃一辈子。

  他没回头,但我知道,他的眉心间一定如绽开了一朵欢悦的花,明媚而动人。他低头,看了看石桌上的水煮面,轻声说,那我就做一辈子。

  一辈子。

  嗯。

  一辈子。

  仿佛回到了夜奔魏家坪前夜,面对着众叛亲离,在暴怒的祖父面前,他将我紧紧护在身后,语调坚定决绝:这辈子,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带她走!

  我轻轻的将脑袋靠在他的背上,风轻轻吹过,掠过他的衣衫,我的头发;我想起了那一句话:千与千寻千般苦,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的就是我们这般吧。

  他回头,试图回抱安抚我的那一刻,院门突然被推开了。

  多年不见的邻居李婶一手抱着一颗大葱,拎着她的小孙子嬉笑着走进门,说,啊呀,昨晚我就跟你叔说,老姜家有人!你叔非说进贼了!原来是你们兄妹回来了!是祭拜爹娘吧!哎哟,瞧你哥这俊模样,老大人了,啥时候带媳妇回来啊?你们爹妈也泉下瞑目了……

  说着,她嚼了一口大葱,就回头招呼身后的乡亲们,跟招呼进自家门似的,说,快进来吧,是老姜家的漂亮闺女、俊儿子回来了。

  顿时,小院里,涌进了一群人,老老少少,望着我和他,眼笑眉开。口口声声交赞着,老姜家俩兄妹好人物哟……

  我整个人呆在了原地,冬菇警惕的蹲在我的身后;他的手停在了半空,终于,缓缓的垂了下去……

  【第一章 交换】

  1

  雪白的墙壁,黑色的座椅,他冷着脸,静的像一座沉寂着的火山,厚重的沉香木桌前堆起的是一堆没来得及处理的文件;一个尚摸不着东南西北风向的眼镜男正拿着一份合同等他签字。

  我恨恨瞪着他,双拳紧握,嘴巴紧紧抿着。

  我和他,剑拔弩张。仿佛一场暴风雨,一触即发!

  女秘书靠在一旁直喘气,弱不禁风状,就差倚门吐血了,嘴巴哆嗦着,院、院长,我拦、拦、拦不住姜小姐。

  这时,柯小柔突然闪进,幽灵似的,一把将女秘书推开,捻着兰花指冷笑,陆院长,陆总,别说你的一个女秘书了,这会子你就是一个女秘书加强连,姜生她也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遇到怪兽她就变奥特曼了!

  柯小柔的话音刚落,陆文隽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眼镜男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以及他身后嗖嗖的凉气,我冷冷的目光早已将他的后背戳出了几个窟窿,恨恨投向了端坐在他身后的陆文隽身上。

  我苍白的脸色,充满恨意的目光,还有我身边那个一直在扭捏作态的柯小柔,陆文隽大概已经明白了差不多。

  所以,他无需再用往日春风一样的眼神掩饰自己,无需故作姿态,他冷着脸,摆摆手,对女秘书和眼镜男说,你们出去!

  眼镜男和女秘书虽看不出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出我们结怨之深,怕血溅三尺,当下就闪了。

  柯小柔满眼幽怨的看着陆文隽,冷哼,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陆文隽挑了挑眉,冲柯小柔不冷不热,你,也给我出去!

  柯小柔原本还想争辩一二,但大概自知陆文隽一贯狠辣的作风,虽不情愿还是躲出了门去。临走前还不忘瞪我一眼,兰花指狠戳我脑门,说,你可再别勾引他,否则,我跟你没完!

  说完,他扭着屁股就晃出门去,临了,还不忘将门给小心关上。

  勾引他?

  我冷笑,只觉得羞愤到难以自控,这段日子里,陆文隽给我和凉生的那些泼天伤痛,我也已哭到了冷静,冷静到了麻木,麻木之后变得清醒。清醒之后,我只能告诉自己——要保住凉生,只能让自己变得强大。

  陆文隽抬眼看了看我,眉毛轻挑,不温不火,怎么?柯小柔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

  他轻松的语气让我始料未及,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伤害,可以这么轻描淡写得如同吟风弄月。

  我苦笑,却也知道,自己来这里,不是为了自己争一长短。争不起,也夺不来。我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敌人冷静的时候,你需要比敌人更冷静。

  我走到他的桌前,端坐在他的面前,谈判一般。

  他微微愕然,故作镇定的看了一下我,眼神中有些不明所以,似乎我的镇定和冷静出乎了他的想象,在他看来,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打击,我该脆弱的不堪一击。

  我看着他,说,我知道了你和凉生的关系。为了保护自己将继承的财产,为了宣泄对你父亲的恨。所以,你这么伤害他,报复他!甚至来伤害我!

  陆文隽依然看着我,说,那又怎样?

  我吸了吸鼻子,说,你父亲犯的错误,上辈人的恩怨,他毫不知情。他就愿意和你一个父亲吗?!他就愿意你的母亲抑郁而终吗?他压根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却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你觉得公平吗?你收手吧!

  陆文隽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盯着我,一眨不眨,说,如果我不呢?

  我激动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说,如果你还要加害他的话,那么我就报警!我死也不会让你伤害他的!

  报警?陆文隽冷笑,告我什么?你又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你当派出所给你的后花园吗?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摘掉了自己如同春风一样温文尔雅的假面,变得这般可怕。

  他带给我的永生不愿意提及的屈辱,如今却不得不提及,我努力的克制不让自己痛哭流涕,我说,我没有你加害凉生的证据,你是医生,你是院长,整个医院都是你的!你反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不代表你可以只手遮天!你……强暴过我这个事实,足可以让你坐牢的!

  强暴?陆文隽冷笑了一下,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丝暧昧的温度,他起身,一把捉住我的手腕,说,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强暴了你?谁能证明不是你勾引了我?

  莫大的羞辱感升腾而起,我浑身哆嗦起来,唇色苍白,我说,陆文隽,你禽兽不如!

  陆文隽冷笑,一把将我推到墙上,整个人欺了过来,他冷笑,说,禽兽不如?我是不是该看作你对我们一夜春宵的褒扬么?怎么,你今天莫不是特意来帮我重温旧梦的?还是要我帮你复习回忆?

  你滚!我整个人歇斯底里起来,想要挣脱开他的钳制,我将脑袋扭向一边,闭着眼睛不肯看他可憎的脸。

  我的声音刚落,只见柯小柔化身一团黑影娇嗔着、飘荡着冲了进来,他张开樱桃嘴,露出小银牙,一口咬住了陆文隽的手腕哭闹不住。一边哭闹一边口齿不清的喊,我就知道你被姜生这狐狸精迷了眼,我就知道你们这对狗男女在一起不干好事!

  我躲在角落里,笼住衣衫,眼泪朦胧,却又被柯小柔的“舞台剧”般寻死觅活的表演折磨得不知到底该做怎样表情。

  玛丽的邻居,我才是最痛苦的受害者,柯小柔怎么总寻死觅活的跟我抢镜头啊。

  柯小柔一见我泪眼朦胧的望着他,直接放开陆文隽冲着我就来了,他说,姜生,你这个狐狸精,老娘我跟你拼了……

  晴天霹雳!

  他说,他居然说,他说的是——“老娘”。

  他的话音未落,陆文隽忍着自己被他咬出的伤口,一把拉住了他,直接扔出了门外。柯小柔可是百战不挠,虽死犹荣,他又重新啼哭着冲进来。

  直到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他脑袋的时候,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唯一没有愣的,就是桌前的陆文隽,他依旧俊美如同雕塑的外表,阴冷凌厉的眼神,他手中的枪,像速效止疼剂似的,让柯小柔不再寻死觅活,小白兔状乖乖的退出门后。

  2

  我躲在墙角,骇然的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陆文隽收起了枪,随手搁置在抽屉里,他看了看蹲在墙角的我,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他没说话,将领带松了松,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平稳自己的呼吸——对付柯小柔这朵奇葩大概果然不仅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

  我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恶人自有恶人磨。

  陆文隽看着我,说,你觉得像看笑话是吧!

  我也冷笑,世界上不止他会冷笑,我瞄了眼他放枪的抽屉,说,现在,我跟你做个交换——你放过凉生,我就放过你!

  陆文隽不解的看着我,说,哦?交换?你又有什么把柄了?

  我冷笑,一字一顿,说,私藏枪支也是犯罪,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报警!

  陆文隽突然笑了,那么畅快,他说,姜生,我该说程天佑走的时候,将你的脑袋也带走了吗!你猜,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他提到天佑的名字,我的心突然疼得厉害,我冷冷的笑,说,那你就灭口吧!生和死对我已没区别。

  陆文隽笑,说,别把我说的跟黑社会似的,我是正人君子。良好公民。持枪也不过正当防范。再说我怎么会舍得你死?一夜夫妻百日恩啊。

  恩你姐夫。我心里暗骂。

  陆文隽看了看我,说,你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

  我摇头。心说,我想活剁了你!

  陆文隽俯下身,冲我笑,那种温柔的表情却让我恨不得将他的脸给踹到墙上,他一把拉起我,说,你看窗外,天这么蓝,云这么白,阳光这么好,不如,我来和你做个交换?

  啊?我疑惑的看着陆文隽,不明白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陆文隽眉眼生动的看着我,挑了挑眉毛,说,这个交换就是——我放过凉生,而你,嫁给我。

  ……

  ……

  ……

  【这句话就像美轮美奂的细瓷,轻轻的,落在了地面上,粉碎。】

  金陵的电话打来之前,我还沉浸在刚才战胜了柯小柔这朵傲娇的男子的喜悦中不可自拔。
  这次的胜利,我只用了一个眼神,全程无一句话。

  当下我无限感叹,未央和宁信这对姐妹果然厉害,她们俩人都喜欢静默,虽然是一个傲慢型,一个端庄型,但殊途同归啊。
  什么敌人情人亲人朋友全被她们静默喜欢的磁场给吸了进去,赢也赢得体面,输也输的漂亮。完全不像我们,歇斯底里之后,算是真性情?还是毫无形象可言呢?

  我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这时,金陵的电话打了进来。这几天她回了青岛,一来看看母校顺便大学同学聚会,二来参加老同学许暖的婚礼。
  我接起电话,她在那端喜笑颜开,说,姜生,我从青岛回来了。刚下飞机,正坐大巴往市区来。

  我说,哦,你不是下周一才回来吗?
  金陵说,咳咳,这不是社长暴怒了嘛,许暖的婚礼我参加了一半、吃过中饭就退场了。我还得保住饭碗啊,我得赚钱买房子啊。没有男人爱总得有个房子呆吧。

  我说,那你不早说,我也好去接你。
  金陵就笑,说,算了吧。我那敢麻烦你呀,都要做妈妈的人啦,天佑不会舍得你东跑西跑的……哎……你和天佑的婚礼……凉生好些了没……我给天佑和你带回了一份新婚礼物呢……最近婚礼可真多啊……

  ……
  四周突然变得很静,耳朵里似乎可以听到时钟的声音,滴滴答答。时间溜走的声音。我不知道是怎样说出下面的这句话——我说,我们分手了。

  我们分手了。
  这句话就像美轮美奂的细瓷,轻轻的,落在了地面上,粉碎。

  一声惊裂,我却说的万分平静。

  电话那端的金陵静默了大约半分钟,半晌,她说,我马上就下大巴!打车回来!姜生你等我!

  【我将他小心翼翼、万分隆重的压在心底,封住,埋住,不敢去想,不敢去提。】

  金陵进门之后,将行李箱搁置,随手扔在地上。
  似乎是刚刚的惊魂未定,机场到市区,一路狂奔,一身风尘,直到看到了我安然站在她面前,她才放了心一样。
  我在一旁,帮她捡起行李,拖向室内,回头,笑笑,说,茶还是咖啡?

  金陵静静的将围巾摘下来,换上我早已为她准备在门边的hello kitty的拖鞋,她的动作很慢,小心翼翼的味道,像是在思忖什么。

  一些话,说还是不说,一些事,问还是不问。

  点破那层薄薄的壁垒,会不会引发一场海啸?

  她见我回头,一脸微笑,便也扬起脸,冲我报以灿烂的笑,说,茶。坐飞机坐的,有些渴哎。
  我笑着,帮她端到露台的案几上。

  这座公寓最美好的地方,除了有两个可人的阳台之外,居然还有一个大大的露台,原主人应该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所以,这个小露台的布置上,极费了心血做了防水处理,精巧的假山,玲珑的小池,微醺的草木掩映,辅以洁白如玉的鹅卵石,散落其间。

  防腐木布置的栈道,中心处汇聚便是栖息处,花架掩映下,阳光透过紫藤花榭,伴随着流动如乐声的斑驳光影,阳光偷偷的洒向你的眉心,你的睫毛,你的唇。
  温暖的不成样子。
  花架的栖息处,碳化木的桌椅,附上金碧深红撞色鲜明的坐垫和桌旗,让整个空间从闲适中透出了点点明媚之气。
  古色古香。
  焚香时,香烟袅袅,与花蝶相伴。
  一壶清茶,可以忘记繁华驳杂。

  我将茶杯放在案几上,轻轻推到金陵面前,自己坐在一旁,缓缓的喝下手中的茶。你们瞧,我连公寓主人的名字都不敢不愿提及,只敢用“原主人”三个字,就该知道,我是多么抗拒和别人谈及这道伤疤。

  我将他小心翼翼、万分隆重的压在心底,封住,埋住,不敢去想,不敢去提。
  我怕日夜难寐,更怕泪落成海。

  茶在金陵手中,淡雾蒙蒙,余香袅袅。
  她用眼尾的余光瞟了我一下,见我面色平静,她也就不想去打破这份我艰苦维持的平静。
  这是多年朋友,默契已然,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她小心的抿了一口茶,然后冲我笑笑,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姜生,你等等啊。
  说着,她就低头,顺滑的头发垂下,她从包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信封里是一沓厚厚的相片,递给我,嘴角微翘,笑,喏,这是我们大学同学聚会时的照片。

  然后她飞快从对面坐到我的身边,和我一同分享她去青岛重温大学时代的那几天的喜悦,眉飞色舞的味道。
  其实,我知道,她只是想飞快的找到一个话题,不让我尴尬。

  我仔细的看着照片上的金陵,她温柔,漂亮,在一群人中微笑如花;这时,我的目光落在金陵身边的长发的女子脸上,她像寂静的湖水,却因惊鸿飞过,激起涟漪,有种凛冽之美。
  金陵看着我的目光聚焦处,说,哦,她就是许暖。漂亮吧?当年,我们学校好多男生追她。这次同学聚会,好多男生都是为她而回了青岛。可惜啊,许暖今天已经结婚。新郎有款有型,又酷又美。跟你家天……说到这里,金陵意识到自己太过兴奋,差点说错话,连忙停住了,指了指许暖旁边的那个短发女子,岔开话题说,喏,这是林欣,当年我们三个在学校里最要好。

  我装作没有听到她失口的话语,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些相片,听金陵说着这次聚会,以及许暖的婚礼。
  放下相片,我问金陵,说,你那些大学同学,没有为了你回去的吗?
  金陵收起相片,笑笑,说,我哪有那么万人迷。

  其实,我知道,她还是放不下程天恩。那个在她十几岁就喜欢上的男孩,他曾有天使一样的微笑和容颜。

  那个下午,我和金陵看完了相片,就没再说其它话题。她似乎是不放心我,却一直不敢问及,也不敢离开。
  她抚弄着我的发梢,我就安静的靠在她的肩膀上。真正要好的朋友,就是这样,即使坐在一起,半天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我的伤口,她知,但不多问;她的安慰,无言,但我全懂。
  就这样,我们俩个人坐在露台上,相互依靠,不再说话,喝着冲到很淡的茶,吹着细细的风,看着远天处的云朵。
  那些像棉花的云朵啊。
  怎么会让我的眼睛酸涩不已啊,雾蒙蒙的湿了一大片。

  云朵啊,云朵,你可看到远方的他?
  云朵啊,云朵,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已漂泊到了哪座城?是哪屡风乱了他的发,又是哪屡风入了他的怀?
  云朵啊云朵,他可知,那个叫姜生的女子思他若狂……
  思他若狂啊,又能怎样?

  又能怎样?我喃喃,将脑袋安静的靠在金陵肩膀上,吹着细细的风,看着远天处的云朵。喝下冲到很淡的茶,告诉自己一句,还是忘了吧。

  还是忘了吧。

  凉生3:因为我不是那个幸运的国王——程天佑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晏几道《 鹧鸪天》

  2011年4月23日

  秋天的街,桐叶多已飘零。

  车水马龙的街道,匆匆忙忙的行人,没有人肯停下脚步,细数悲伤。

  离开陆文隽那里,一个人走在去往花店的路上,路过必经的书报亭,我目光落处,整个人愣了一下。

  《燕南晨报》上,刊登着大幅天佑的报道,并佐以相片,无非又是某些不着边际的花边新闻。哪个女模特,哪个女明星……

  我隐约记起前几天床头的报纸上,还刊登过最新爆料,C姓年轻富豪神秘消失的日子:私家豪华游轮与W男星私奔天涯的不伦之旅。

  心突然微微疼了一下,却不敢任这种感觉肆意蔓延。其实我知道,他的离开,是因为什么。

  只是现在,我亦知道,这一切已不能再与我有关。

  是的,医院办公室中,陆文隽给的那场交换,我却等不了三天——

  在昏迷中的凉生痛苦而压抑的的呼喊了那声“姜生”之后,我整个人都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悲恸,我转头对陆文隽说,不必三天!我现在就答应你!

  话音落下,泪也崩落。

  ……

  一场交换后,我们三人之间,纠结了这么多年的,终于可以清清静静了,这会不会是最好的结果呢?

  报亭前,我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了那个熟悉而又让人不能置信的声音,那是旅行后的疲惫中难掩深深的悲凉——你为什么要嫁他?!

  我整个人呆住了,仿佛整个人被钉在了街上,拔不开腿,却怎么也不敢回头。

  秋天长风陡起,飘落一地仓惶,树叶片片落下,纷纷洒洒像离人血,归人泪。

  他的脚步声渐渐的近,那种熟悉的味道也渐渐的近。黄昏夕阳下,他整个人的影子漫过了我的脚边,如同抵死而来的潮水,最终将我笼罩。

  那一刻,是秋叶落时一样的静寂。

  一片。

  一片。

  一秒。

  一秒。

  ……

  他在我身后,用力压抑着愤怒的情绪,说,你嫁他!想要的无非是凉生的周全!可是这一些,我也能给啊!我也有能力保护你和凉生的周全啊!为什么你偏偏会选择嫁他?!难道就是因为我没有狠心到拿着凉生去要挟你爱我吗!!

  我闭着眼睛,不敢回头,眼泪却已然落满腮边。

  今时今日这一刻,曾经离城而去的天佑就在我的身后,他就在我一转身一回头的距离,我却连转身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人潮汹涌的街,肆意飘零的树叶。

  长风飞扬起我的发,拂过身后的他的脸,那种熟悉的亲密的柔软,在这漫天黄叶中,却变成了淬毒的刺,密密麻麻的刺向他的心。

  他见我不肯回头,大概愤怒已胜过了理智,说,既然这样!那好!我这就去医院,我替你救凉生!我替你摆脱陆文隽!但是,你得嫁给我!我也不在乎你的心是否在我这里!如果你拒绝我的话,那么就算陆文隽肯放过他,我也不会让他活着离开医院!

  我呆了,恐惧在片刻间袭来,我猛然回头,说,不要!

  背城一别,归来日。

  眼前的他,满目苍凉,一脸清瘦,依然英俊如刀刻的容颜,头发已经长过了眼,风吹过他乌黑的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见我转身,突然笑了,可那笑容落在我的眼里,却那么的苦涩,他笑,我说了这么多话,你都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原来我连让你看我一眼,都需要借他之名,才能逼你就范。真讽刺啊。呵呵……

  他的话,让我难受的直掉眼泪,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道,我说,天佑,不要伤害凉生,不要再难为我了……求求你。

  求求我?

  天佑突然哈哈大笑,那种笑声中充满了无比的嘲讽,他说,在你心里,凉生永远是比我重要。

  良久后,是沉默,他仿佛陷入了一种痛苦和迷茫之中,自言自语的喃喃——

  你居然求求我?

  姜生啊,你只皱一下眉头,我心里就地动山摇了。说要用凉生来要挟你?呵呵,我怎么会忍心。你不必求我的……

  我只是想看看,如果有一天我就在你一转身的距离,你怎么才肯回过头来看看我。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其实,我早该知道答案了。却依旧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无法放手啊。

  说完,他转身,挺括的风衣撩起的是决绝的弧度,毫无犹豫。

  秋风长街,夕阳如血。

  他的影子慢慢的慢慢的从我脚边撤离,就像一团风。

  我的喉咙像生生的吞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痛楚难忍,却也喊不出声音,只能心里无比的难受。

  原来,一个人离去时的背影,也可以像一把刀一样,碎掉人的心。

  只是这不是什么纯美好故事,我又何必将你再来拉入这场万劫不复?

  你说的,我都懂;可我的心,你却未必真的都能懂。

  我愣愣着望着他转身,就在我也转身那一刻,突然我听到“砰——”一声沉闷而巨大的响声,随之而来是尖锐的刹车声,最后是人被撞出后落地的重重的声响——

  那个重重的声响就在我的脚边!

  我惊恐的转回头,看到地上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几乎四分五裂的人——鲜血漫过我的脚,我整个人几乎瘫软掉,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

  ——天佑——

  ——不——

  我紧紧的抱起他,面无血色,拼命的哭,哆嗦着,天佑,你别吓我啊!别吓我啊!

  ……
  是不是这个?全的超过长度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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