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每一朵哀伤的云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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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12-03-21
楔子

灯突然就灭了,电视里那个知名女歌手还来不及把最后一句唱出来,屏幕就黑掉了。小小的房间内一片漆黑。
窗外依稀传来气恼的咒骂声:“哪个孙子把电给停了?还让不让人过年啊?”
有锅碗瓢盆摔落在地的声响,比小城上空寂寥的鞭炮声还清晰。
有人推开门到邻居家借蜡烛,有人嚷嚷着过了年要搬家。
这个除夕夜,能对停电事件保持镇定的大概只有陈海茉和秦舒娅。事实上,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六次停电了,老化的电线似乎诚心不让人把年过好似的,动不动就闹个小脾气。这座小城几乎已经快要空掉了,市里发布的搬迁令在墙上都已经泛了黄。
海茉在黑暗中坐了一小会儿,眼睛逐渐适应了浓郁的夜色,可以看得见房间内家具的轮廓。母亲坐在小木凳上磕瓜子的声音依然没有停下来,仿佛她面前那台电视有没有图像都无所谓似的。
大概过了十分钟,秦舒娅终于停止了嗑瓜子,摸着黑简单洗漱了一下,对海茉说:“去睡吧。”
“嗯,你先睡吧。”
秦舒娅果然就去睡了,很快发出了细微均匀的呼吸声。
海茉叹口气,很难相信这是从前那个嘴里唠叨不停的母亲。
每个人都会被时光刻上印迹,不止是面容,就连心都会长出褶皱,渐渐萎缩,像一块苍老的石头。秦舒娅的心就是那样,寡淡乏味。
海茉看了看手机,离零点还有几分钟,她要等到零点,对季修梵说第一声新年快乐。
巨大而璀璨的烟花突然在夜空中绽放,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海茉脸上映着红色或绿色的光芒。她惊讶地走到窗前,脸几乎都快贴到玻璃上了。那么美的烟花仿佛就在她家房顶上开着似的。一朵、两朵、三朵……每一次绽放都伴随着“啪”的声响,照亮整片天空,又瞬间黯淡,留下一缕淡淡的灰白色的青烟。
那样美,似乎把整个小城都惊动了。
寥寥无几的还没有找到房子搬出去的留守户,哪有心情放这样的烟花,不过是一串响鞭打发了除夕夜罢了。
海茉看着天空,竟微微有些感动。
电话上闪烁着季修梵的名字,她回头看看沉睡的母亲,拿着电话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她要让他听听此时此刻花开的声音。
一抬头却蓦地愣住了。
大门外那个浅笑着的男生……
那朵花是银白色的,在空中盛开的时候犹如漫天繁星,而他的笑容在星光下明亮夺目。即便下一刻黑夜又覆盖了那张脸,她仍可以准确地奔到他的怀里。
“新年快乐。”他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她听见不知谁家古旧的挂钟咚咚地响起来。
新一年的第一时间里,他对她说了第一句新年快乐。
“喂,怎么不对我说新年快乐?”男生像是有些生气似的,松开手盯着海茉的脸,眼里有清澈的光亮闪烁。
海茉跳开:“笨蛋,敲钟的时候要许愿的啊!”
“你许的什么愿?”
海茉只是坏笑,并不说出来。据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其实只是向天祈祷,余生的每一个除夕都能与你共度,都能听你说第一句新年快乐。
她摸摸他的脸,那样凉,这样一个傻瓜,是在这里站了多久呢?她看着他身后已经空掉的烟花筒,笑道:“你是第一个给我放烟花的男生。”
“当然,而且必须是唯一的那一个。”语气里有小小的霸道与骄傲。
她假装不屑地看看他,他立时恼得来掐她的脸,比挠痒还要轻的力道。她痒得咯咯笑起来。
其实心里也是那样想的,他就是唯一的那个人。
在除夕夜,骑着一辆借来的摩托车往返几百公里,披星戴月地来对她说新年快乐的人,这世间,仅此一人。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
她看着他凑近的面庞,无处躲藏,只得羞得闭上了眼睛,倒仿似想要主动制造第一次KISS一般。
从十五岁到十九岁,终于等来了他们的第一次KISS吗?
咣当!
身后的门被秦舒雅大力地推开了。
“陈海茉!你在做什么?”
真是,人家已经成年了呀!
季修梵倒像是比她还慌似的,条件反射地松开抱着她的手,结结巴巴地对秦舒娅说:“秦阿——阿——阿姨,新年好——好——”
海茉从来没看见他那样紧张的样子,一向那么骄傲那么王子范儿的季修梵,活像只见了猫的耗子!海茉不由得蹲在地上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刚刚碰碎了一个盘子。”一个男声在身后响起。
“呃?”海茉一惊,回过头,却见顾予浓系着围裙拿着漏勺站在房门口。
她的那张脸一定呆若木**?
雪白的墙壁把现实映衬得好清晰!哪里有秦舒娅,哪里又有季修梵?只是一场再也寻不回的梦而已。
“来吃饺子吧。”顾予浓的视线轻描淡写地掠过她眼角的那滴泪。
她从桌子前起身,揉了揉被自己压麻的胳膊,跟着他走到厨房。
饺子是从中国超市买来的速冻饺,但此刻吃起来,却有浓浓的中国味。新西兰的此夜安静如昔,没有几个人会知道这是中国的除夕。
“做什么美梦了?听见你笑了几声。”男生头也不抬地说。
“能够笑醒的梦,就算得上是美梦吧?”她问。
“应该是。”
“呵呵。”很想问问他,既然是美梦,为什么心里却像被人扎了一刀那样疼,结痂的旧伤口再次被剥离开,露出鲜红的肉。
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新年快乐。”墙角的座钟咚咚地响起来,顾予浓忽然抬头对她说。
海茉微愣了一下,轻轻应道:“新年快乐。”然后赶紧低下头,把一个饺子整个塞进嘴里。
原来,这世上对我说第一声新年快乐的人,并非只有你。

第一章 纯白
1
她常常梦见阳光的碎片,带着夏日的香气,从树的枝桠间落下来。她仰着脸,欢喜地,去捡拾那些温暖,抱在怀里。犹如,抱着一枚璀璨的巨大的水晶球。而水晶球上浮现出她粲然微笑的脸。即使醒来一切成空,依然欢喜不尽。陈海茉,你这个爱做梦的小孩。

2
七月的合欢树,开得有些败了,只有一些绯红的花朵隐约藏在枝桠间,更像是细细软软的小绒毛,迫不及待地想要随着风去远方。黑白相间的燕子风筝旁边,伏着一只蝉。阳光穿过茂密的叶子与花,落在它身上,它忽地叫了起来,摩挲着透明的翅膀,尽情欢乐。海茉小心地将身体向前探去,几乎可以看清蝉翼上的脉络。
“啧啧,听说你们这些蝉过了夏天就会死翘翘了,那岂不是很可怜啊!”她似乎是在对蝉说话。
“海茉,你搞什么呢?够不够得到?”树底下的人忽然大声喊了起来。
“嘘!”海茉扭头,扳起小脸,警告着同伴们噤声。瞬间,脸上的表情又转换为失望。那只蝉果然飞走了。
“起风了、起风了,快点扔下来。”
她叹口气,解开缠在树枝上的线,把那支风筝扔给了同伴。忽地,眨眼的功夫,燕子风筝再度飞上了天。树底下的少年们尖叫着跑开,去追风筝。只剩下海茉还坐在树上发呆。没多久,她察觉到自己的窘境,她之前是踩着李晓磊的肩膀爬上来的,可是这个死胖子竟然抛弃了她。海茉正在研究该怎样安全地着陆,有个戏谑的声音传过来。
“女侠,轻功失灵了吗?” 真是让人讨嫌的风凉话。她低头,却兀自呆住。在铺满绯红落花的草地上,穿白衫的陌生少年微仰着头,双手斜斜地插在裤子口袋里。而一束光恰好落在他的脸上,刺得他微微闭上眼睛。那一刻,多么像海茉怀抱阳光的梦。心里忽然暖融融的,即使是盛夏,那种暖也不发烫,温和、柔软,带着香气,一点点浸入她的心里。见海茉面色庄重地盯着自己,他挠挠头,觉得自己惹恼了女生,补救地说:“要我帮忙吗?” 本来就是打算帮忙的。
“才不用。”她偏嘴硬。目测了一下到地面的距离,也不过比胖子李晓磊高出两个头而已。海茉咬咬牙,果断地像武侠片里的女侠一样,纵身一跃,翩翩落地。少年微愣了片刻,却又忍俊不禁。他哪能料到她竟真的用了轻功,他根本都不及阻拦。海茉骄傲地看了一眼少年,随后却惊天动地地嚎出声来:“妈妈呀!疼死了!” 再也顾不上面子,哭得满脸都是泪。

他急忙蹲下身,掰开她覆在脚腕处的手,轻轻地触了触。骨头应该没问题,大概只是扭了筋而已。心里松了一口气,嘴里却说:“怕是骨折了。”

海茉愣了一下,哭得更大声,嘴里还不忘数落:“都怪你!要不是你站在这里,我肯定不会有事。”

哪门子理论。

他强忍着笑,背起她,以他的判断,她的疼冷敷一下就可以缓解大半。

“喂!你想干什么啊?”海茉惊讶地咧着嘴。他就像一颗小太阳,身上的热气烤得她双颊通红。

“把你卖了。”

她眼珠子一转,随手擦擦眼角的泪,默默偷笑起来。

少年的身体有一种奇异的气息,海茉忍不住将鼻子凑近他的后背。

阳光的香气,到处都是阳光的香气,像是做不完的梦,把她包裹起来。

“那个,我叫陈海茉,你叫什么名字?”

“季修梵。”

“季修梵,修——梵——”像是故意拖长了尾音,恍然大悟地出声,“怎么是个和尚的名字?那个,和尚,谢谢你了。”

季修梵挑挑眉,哭笑不得。

3

照例又被母亲训斥一顿。

十五岁的少女,总是没有沉稳娴静的样子,从小跟着小区里那些男孩子们跑来跑去,像一匹小野马。

秦舒娅越来越难弄懂自己的女儿了。她的小思维也像身体里的那匹野马一样,奔腾不息。仿佛每一秒都有一个新鲜的主意。

总之,她每天不给她制造点麻烦是不可能的。

旁人却不这么看,总是羡慕地说:“陈教授家的女儿哦,真是生得好,长得又漂亮,性格又开朗,成绩自然没的说。”

“当然咯,怎么比得了,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外科主任,小姑娘教养好得很。”

这样的话自然受用,秦舒娅转身就忘了女儿给自己制造的麻烦,再怎么说,女儿从小到大已给她赚足了面子。

细心地检查了海茉的脚腕,肿已消了大半,不由得称赞沙发上的少年:“处理得真及时,难得你这么沉着,又有常识。”

季修梵彬彬有礼地微笑着,倒是坐在一旁的季修梵的母亲周兰溪不好意思起来:“还不是因为这孩子莽撞,不然海茉也不会受伤。”

海茉怎么也没想到,季修梵把她背到他家之后,竟会那样对他妈妈解释:“我在树底下喊了一声,她就吓得从上面掉下来了。”

海茉家旁边有个新开发的星蓝湾,里面坐落着几十栋独体别墅。因为位置在安城知名的D大旁边,沾着书香气,邻着学院湖,所以价格不菲,所住非富即贵。

秦舒娅倒是很向往精致的星蓝湾。也许是职业的缘故,她或多或少有些洁癖。而海茉家住的是D大多年的教师住宅楼,红砖色的外墙墙面斑驳,衬着旁边的别墅,更显得破败不堪。
秦舒娅对居住环境渐渐开始厌烦。也曾把换房计划提到桌面上来,可是对于安城水涨船高的房价,即便像海茉父亲这样的资深教授,也难以为妻子买来豪华别墅的一砖半瓦。

而季修梵家偏偏就住在隔壁的某栋别墅里。

周兰溪软声细语地说以后大家就是邻居,请秦舒娅多多关照时,秦舒娅还极其真诚地表现了自己的热情。但当周兰溪说出星蓝湾这三个字后,秦舒娅的语调就变得生硬,略略失去生气。

海茉下意识地看看老妈,心知她一准受了刺激,对接下来的话题便了然于心。

果然,自尊心受了伤害的秦舒娅立刻开始骄傲又絮叨地把话题转移到了老公和女儿的身上。海茉的父亲陈骁城是D大公认的年轻而有前途的教授之一,海茉就读的初中是安城的重点,而海茉每次考试几乎都没落过年级前三名。

“我们家海茉就是太贪玩,不然这次考试也不至于才拿了全校第二名。海茉啊,马上就要初三了,你得收收心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多谦虚似的,海茉觉得有点丢脸。

瞥瞥季修梵,果然正促狭地对自己挑眉头,那眼神别有深意。

周兰溪倒真是好涵养,顺着秦舒娅的话对海茉大加赞扬。

“说起来,修梵和我们海茉是同年,修梵读哪所学校?”

“原来读十一中,但是搬到星蓝湾之后离十一中就有点远了。”

“那是太远了,而且那条路早晨堵车堵得严重啊!要不要让我们家老陈找找关系,把修梵转到海茉他们学校来?一中是省重点呢!成绩不好根本进不来。”周兰溪话音刚落,秦舒娅就已接口。

海茉低着头,厚厚的头帘盖住脸,她不停地用冰袋在脚腕摩挲,指尖已经不觉得凉,麻木了一样。

周兰溪忙说:“修梵他爸刚办好转校手续,一中不愧是名校,费了很多周折呢!要是早认识陈教授就好了。”

秦舒娅讪讪地。

一直不发一言的季修梵突然开口:“我成绩一般,我爸砸了很多钱才把我弄进去,真是,去了也是给他丢脸。”

因着这句话,秦舒娅对季修梵颇有好感:“没关系,男孩子嘛,总是不用心。以后和我们家海茉一起研究功课,肯定突飞猛进。”

海茉抬头看了看季修梵,仿佛有一朵云遮住了他脸上的阳光,她略略惆怅起来。

钱多了不起啊?不过是个喜欢炫富的富二代而已。

秦舒娅倒是很向往精致的星蓝湾。也许是职业的缘故,她或多或少有些洁癖。而海茉家住的是D大多年的教师住宅楼,红砖色的外墙墙面斑驳,衬着旁边的别墅,更显得破败不堪。
秦舒娅对居住环境渐渐开始厌烦。也曾把换房计划提到桌面上来,可是对于安城水涨船高的房价,即便像海茉父亲这样的资深教授,也难以为妻子买来豪华别墅的一砖半瓦。

而季修梵家偏偏就住在隔壁的某栋别墅里。

周兰溪软声细语地说以后大家就是邻居,请秦舒娅多多关照时,秦舒娅还极其真诚地表现了自己的热情。但当周兰溪说出星蓝湾这三个字后,秦舒娅的语调就变得生硬,略略失去生气。

海茉下意识地看看老妈,心知她一准受了刺激,对接下来的话题便了然于心。

果然,自尊心受了伤害的秦舒娅立刻开始骄傲又絮叨地把话题转移到了老公和女儿的身上。海茉的父亲陈骁城是D大公认的年轻而有前途的教授之一,海茉就读的初中是安城的重点,而海茉每次考试几乎都没落过年级前三名。

“我们家海茉就是太贪玩,不然这次考试也不至于才拿了全校第二名。海茉啊,马上就要初三了,你得收收心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多谦虚似的,海茉觉得有点丢脸。

瞥瞥季修梵,果然正促狭地对自己挑眉头,那眼神别有深意。

周兰溪倒真是好涵养,顺着秦舒娅的话对海茉大加赞扬。

“说起来,修梵和我们海茉是同年,修梵读哪所学校?”

“原来读十一中,但是搬到星蓝湾之后离十一中就有点远了。”

“那是太远了,而且那条路早晨堵车堵得严重啊!要不要让我们家老陈找找关系,把修梵转到海茉他们学校来?一中是省重点呢!成绩不好根本进不来。”周兰溪话音刚落,秦舒娅就已接口。

海茉低着头,厚厚的头帘盖住脸,她不停地用冰袋在脚腕摩挲,指尖已经不觉得凉,麻木了一样。

周兰溪忙说:“修梵他爸刚办好转校手续,一中不愧是名校,费了很多周折呢!要是早认识陈教授就好了。”

秦舒娅讪讪地。

一直不发一言的季修梵突然开口:“我成绩一般,我爸砸了很多钱才把我弄进去,真是,去了也是给他丢脸。”

因着这句话,秦舒娅对季修梵颇有好感:“没关系,男孩子嘛,总是不用心。以后和我们家海茉一起研究功课,肯定突飞猛进。”

海茉抬头看了看季修梵,仿佛有一朵云遮住了他脸上的阳光,她略略惆怅起来。

钱多了不起啊?不过是个喜欢炫富的富二代而已。
话题变得干涩,于是季家母子俩起身告别,走到玄关处,刚巧陈骁城推门进来。周兰溪微微一怔,盯了陈骁城片刻。秦舒娅得体地为二人做介绍,当然不忘把陈骁城这个名词前那些熠熠生辉的前缀一一加上。

海茉其实很同情老爸,老妈的虚荣神功真是日益精湛。

对于妻子的炫耀,陈骁城貌似难为情,缓缓地伸出手:“周兰溪,好多年不见了!”

“是啊,陈老师,人生何处不相逢,你几乎没怎么变呢。”周兰溪嫣然一笑。

“唉,老了、老了,看我女儿都这么大了。”

两人握着手停顿了那么几秒钟,随后才缓缓松开。陈骁城对秦舒娅解释说:“说起来,她还算是我的学生呢。”

周兰溪羞赧地笑起来。

这样的重逢,日后难免成为海茉手里的小把柄,总是对季修梵不依不饶地说:“你看,我爸在高中当实习老师的时候,你妈妈还只是个高二的学生而已,论辈分,你应该喊我师姑的。”

季修梵总是眉头一挑,不屑一顾地回应:“哟,姑姑辈儿哦!那不是杨过和小龙女吗?”

4

整个八月,日光明媚。

做很多很多的梦。

不再跟着死胖子李晓磊去放风筝,转而跟在季修梵身后晃荡。

因为季修梵他们家那个小区里有一个巨大的生态园,为富人们种植的新鲜瓜果,绝无农药残留。

跟着季修梵,她可以敞开肚皮吃,就像有一种仇富心理似的。

季修梵说他爸交了巨额的物业费,不吃白不吃。

然后,在八月的最后一天,她梦里那些阳光的碎片开始黯淡、粘连。腻乎乎的,带着腥咸的味道。整个人像是掉进了一个沼泽,伸出手握住都是滑腻的稀泥与水草。越是努力向上,越是下陷,渐渐被吞没,只剩头露在外面,仰着脸,艰难地呼吸。

“陈海茉、陈海茉。”

一声接一声的呼唤,总算让她从这个梦里逃脱出来。

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雪亮的阳光,心才落入肚子里,开始大口呼吸。

她没做过噩梦,这是第一次。

“陈海茉,你还活着吗?”

楼下的男生真是放肆啊,不过是约好一起去图书馆而已。

“季修梵,你这个死和尚。”海茉喃喃地骂了一句,坐起身,却被眼前的情景唬住了。

哪里来的血?床单上,睡衣上,斑斑点点的新鲜血迹触目惊心,再大的蚊子压扁了也流不出这么多血啊?海茉怔忪了片刻,眼里的光渐渐变亮,脸上的神采渐至飞扬。

终于盼来了!

海茉立刻打开手机,按了两个数字又停住,第一次遇见这种事还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想了想,还是发短信比较好。

喜歌呀,我的大姨妈终于跨越千山万水抵达我身边了,嘻嘻。

几个字反反复复地敲了半天,终于按了发送键,收信人是曾喜歌。

曾喜歌是海茉的死党。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死党,无话不说,就像《天气预报》节目经久不变的开篇语一样:分担风雨,共享彩虹。

海茉常觉幸运,她遇见了喜歌。喜歌与她几乎是全然不同的一种人,温柔、优雅,骨子里就有一种公主的气质,比她见过的任何女生都更像女生。自然也不像她这样,凡事都是毛毛躁躁,张开嘴就不顾及形象的说笑,更不会像她这样,和胡腾腾他们那些混小子一样称兄道弟地打打闹闹。

很快,曾喜歌的短信过来:海茉啊,你终于不用担心自己不是女生了,问候你的大姨妈,哈哈。

海茉咧开嘴嘿嘿笑。全班的女生几乎都月事来潮了,唯独她,毫无动静。曾喜歌看看海茉扁平的小胸脯,很是担心地说:“海茉啊,你不会不是女生吧?我听说有那样的人……呃……大约就是中性人。”

曾喜歌虽然是开玩笑,海茉却当了真,整整大半年一直提心吊胆地,又不好意思问秦舒娅。

海茉撒腿就往卫生间跑,跑了两步急忙停下来,喜歌说大姨妈来的时候不能剧烈运动,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起来。想到以后再上体育课,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老师请假,海茉一阵阵兴奋。

但是海茉却没有找到卫生棉,她翻了好几遍,确认秦舒娅储备的卫生棉已经用光了。

怎么这么惨!

门铃却响了,季修梵没好气地在门外喊海茉。

“陈海茉,你想晒死我啊!约好了去图书馆,你忘了吗?你这头懒猪,是不是还没起床啊!”

“死和尚,闭嘴,不许敲门,不许进来。”海茉慌张地把卧室里染了血的床单和内衣塞进洗衣机,胡乱折了一叠卫生纸放进崭新的内裤里。

真是别扭。

海茉把门打开一个小缝,对着季修梵讪笑。季修梵警惕地看着海茉,好歹他们也认识一个多月了,这女生狡猾得像个小精灵,眼睛一眨就是一个鬼主意。而她最近颇喜欢做的事情貌似就是捉弄他。

“和尚。”

声音有点甜,让人不寒而栗。

“帮我买点东西呗!”

“买什么?”

“你先说帮不帮?”

“那得看是什么东西。”

嘭——门一下子被海茉关上了。

真的很难说出口啊。

门外那小子又开始咆哮。海茉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模样,只得在手机上打出了“卫生棉”三个字。

良久都没有回信。她看看门外,楼梯间空无一人。

他必定又以为她是在捉弄他吧。

参考资料:http://tieba.baidu.com/p/120269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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