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小脾气为什么老公说难道要我去死吗?

如题所述

冬妮第一次去姜启家,就觉得他们家很“满当”。
姜启家的院子不大,楼上和楼下共四四方方的八间房,西边的两间偏房用做厨房,临街还盖了一间门脸房,即将竣工。
很经典的北方农村的建筑。
房子里只有姜启的父母住,院子里只有一条土狗住。
院里没种树也没养花,东边墙根下一排野草,在毒辣的阳光下晒成更毒辣的黑绿色。
走进屋子,一张单人床挨着一个冰柜,姑且算是客厅,西边屋一张双人床和两个小沙发,姑且算作卧室。
东边是老两口的卧室,能看出是特意打扫过,明显比其他房间整洁,最东边的屋子被隔开,一半做浴室一半放杂物。
除了住人的房间略微宽松外,其他房间都显得格外拥挤,到处都放满了东西,桌上,椅子上,沙发上和柜子顶上都被包裹和塑料袋占据着。
四间屋子三道门,都是通着的,冬妮偷偷看一眼杂物间,里面放着一辆自行车,墙上挂着几个大口袋,玻璃上灰扑扑的,蒙着一层尘土。
这家人似乎不太爱干净。
姜启的母亲拘谨地和冬妮寒暄,冬妮也略显尴尬的回应。两个陌生人惶恐的客套,虚假的微笑。
冬妮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自行车,生锈的车把,没气的轮胎还配着个变形的车架,这不能修好了吧?还留着干啥?
午饭时间,冬妮把这个疑惑混着饭菜咽进肚子里。
姜启母亲热络地给冬妮夹菜,几片暗绿色的菜叶和一个调色过重的鸡腿,冬妮嘴上说着谢谢,眼睛却盯着饭桌上的碗。
很难想象,他们四个人用了三种碗,颜色不一样,大小也不一样,更滑稽的是姜启父亲的筷子,居然是一黑一红。
冬妮有些震惊,她悄悄侧头看了看筷子笼,里面的筷子五颜六色,长短不一,粗细各异。
冬妮看着手里的筷子,觉得自己运气爆棚。
冬妮不喜欢这些碗筷,也不喜欢这个环境。
她左边是半袋米和半袋面,右边是没剥壳的花生和半塑料桶的油,身后的钉子上挂着大塑料袋,里头装着无数个小塑料袋,脚下不远处散落着几个带泥的胡萝卜,有个发绿的土豆混了进去,它头顶冒出来的紫白色的芽龇牙咧嘴的盯着冬妮。
诸多的厨房用品把冬妮围的密不透风,它们脸贴脸头碰头臂挨臂的观望着冬妮。
刷碗时冬妮又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厨房的灶上有一个炒锅和一个蒸锅,地上还有个炒锅,靠墙放着一个电饭锅,最角落还有一个两只耳朵的锅,它黑漆漆的,像是窒息在了这个夏天。
这种锅冬妮家里也有,是用来炒菜的,底下有三个支架,能稳稳的站在地上。
一个厨房怎么会有这么多炒锅?
正想着,冬妮又在橱柜底下看见一个把手,把手上有个孔,像是一张嘴,它说:我也是一个炒锅。
冬妮很震撼,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这老两口,菜烧的不好,锅倒是不少。
“你家里,嗯。。东西挺多哈。”回去的路上,冬妮试探着说。
“这不楼上打算装修嘛,就把东西都搬下来了,所以看着有点乱。”
“是吗?我怎么觉得——”冬妮又想问那几个炒锅和那辆自行车,这些东西占据了她的好奇榜单第一名。
“肯定是啊,不然怎么养出我这个干净帅气的小伙子?”姜启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八,抵在自己的下巴上。
冬妮被逗笑了,不好意思再问下去,毕竟第一次见家长,问人家的锅或者人家的自行车都不礼貌。
冬妮和姜启是相亲认识的,对于相亲,冬妮没什么经验,就觉得姜启这小伙挺对脾气。
没经验的人得向有经验的人取经。
她找到母亲,想着问一问这个作为婚姻里过来人的经验。
母亲正在做饭,她的脸埋进油烟里,油锅里的刺啦声盖过说话声。
“早前时候苦啊,什么东西都是宝贝。”
“那句怎么说,破家值万贯。”
“我们这一辈人都知道要节俭,哪儿像你们现在这么好的条件。”
“你们都不懂珍惜,东西坏了就知道换新的。”
冬妮听着母亲的絮语,撇撇嘴,“可是咱家也总共才四口锅。”
“那你们就别住在一起呗,你看我,和你奶奶这辈子打了多少架,我记得那年刚生你——”
母亲又念叨起了往事,陈芝麻烂谷子,被她一粒一粒挑出来,在夏日的阳光下烂糟糟地晒着。
冬妮听着母亲的过往,闻着这些芝麻谷子散发出的霉味,心里琢磨着母亲的话。
不住一起也算是个不错的主意。
九月订婚,年底结婚。
冬妮提出不要彩礼,但是要交个房子的首付,等结婚了一起还贷款。
姜启回家和父母一合计,欣然同意。
一零年的十八线城市,房价还没有现在这么贵,两个人选了一个小户型,说好是半年后就能交房。
楼上也简单地装修了一下,四间屋子,两间打通做了客厅,一间卧室,半间浴室,半个杂物间。
地上通体白瓷砖,干净又敞亮,素色的窗帘和崭新的家具体面又骄傲,黑色的电视和银色的冰箱气派高档,床上铺着大红的被褥,床头上挂着结婚照,两个新人儿依偎着,笑的喜气洋洋。
日子订在腊月二十,那天的天蓝的像块玉,在宴席的香气里,在宾客的喧闹里,冬妮和姜启热热闹闹地结为夫妻。
婚礼过后两个人就回了城里工作,租了一个小小的房子作为临时的家,冬妮做饭姜启就刷碗,姜启扫地冬妮就去扔垃圾。
姜启有时会偷懒,冬妮有时会耍小脾气。
时间的车轮轧过这些平凡的日子,婚姻的柴米油盐就散落在车辙里。有时大道平坦,有时一路泥泞。
两个人吵架了。一向温顺的冬妮这次却不依不饶,嘴里咄咄逼人的指责埋怨着,她泪汪汪的和姜启吵架,又转身去厕所吐了个天昏地暗。
冬妮怀孕了,此时的她像个委屈巴巴的小刺猬,支棱着刺,猛不丁地扎谁一下。
坏脾气不过是怀孕的诸多副作用之一。
姜启领着冬妮回家报喜,婆婆炖了一条鱼,咸味盖住了鱼的鲜味,却盖不住腥味,冬妮放下筷子,看着角落里那几只炒锅,还是那样横平竖直的摆着,上面蒙着的不是油泥,是时间的尘埃,是岁月的尸体。
上楼睡觉时,怀孕的冬妮又别扭起来,她看着两间房那么大的客厅,总觉得没有结婚那天敞亮,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别扭地睡下,第二天起床后正好见婆婆上楼,婆婆手里拎着一个化肥袋子,鼓鼓囊囊的没什么重量。
“醒了啊,快去洗脸吧,一会儿吃饭。”婆婆特别自然地把那个袋子放进了杂物间。
“妈,那是啥呀?”
“你们结婚做被子剩下的棉花,我怕放下边招老鼠,放上头来,上头干净。”
冬妮心里冒出个疑惑,她心里头算了一下,楼下四间房,两间厨房,临街还有两间并一间的门脸,一共七间屋子,总不能放不下这一袋棉花吧?
她又打量起客厅,环顾一周后,她终于找到看不顺眼的原因了。
客厅的东北角放了一台电扇,款式老旧,上头的白漆已经剥落了一半;西南角放着一摞旧书和几捆旧报纸,已经发黄变脆。
沙发上叠着一堆颇有年代感的床单和被罩,有的洗到颜色发白,有的打着补丁,还有的有着或者锈色或者淡黄色的不明污渍。
窗帘后边还藏着个纸箱子,上面盖着一块脏兮兮的布。
冬妮皱皱眉觉得奇怪,这些东西婆婆为什么不搬进杂物间呢?
难道?
冬妮推开了杂物间的门。
门后有东西挡住了,只能半开着,但是半开的门也不影响冬妮傻眼。
婆婆竟然用杂物盖了一个王国。
冬妮结婚时带来的行李箱被挤在角落,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刚刚婆婆拎上来的那袋棉花正好压在它的头顶,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冬妮想起了收破烂的高大爷,想起了他那满满当当的院子,废品们五花八门,它们快乐地拥挤在一起。
而这里的废品是压抑的,它们挤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不会再被使用,不会再被做成新的东西,它们的往后余生都将在这间屋子里长眠。
冬妮费力地拖出了自己的行李箱,噘着嘴,满心的怨气。
回城里的路上,冬妮眼泪汪汪的。
“怎么了媳妇?”
“你妈把那个屋子都占满了,我的东西都没地方放了。那个旧电扇啊还有那些旧报纸有什么用,还费力搬到楼上去!楼下那么多房间她还不够用吗?”
“你就为这?”姜启不以为然。
“这还不够?明天填满客厅,后天塞满卧室!”
“太夸张了。”姜启被逗笑了,“其实吧,昨天我就问我妈了,她说楼下闹老鼠,怕把东西咬坏了,再说了,我们这不也是不常回去住嘛,这样,等老鼠抓住了,我亲自把东西搬下去。怎么样?”姜启转转眼睛,很快就编出个理由来。
“好好的房间被搞得乱七八糟。”
“好了,别为这点小事生气。”
确实,这点小事和孕吐比起来微不足道,冬妮吐的脸色蜡黄,双眼充血,吐到先兆流产,医生让卧床休息。
姜启粗手粗脚的,照顾了几天便没了耐心。
“我一个大男人哪里会照顾人?”姜启嘟囔着。
虽然满心的不情愿,但冬妮还是回了乡下婆家。
天真的冬妮还在路上想着,这都大半个月了,楼下的老鼠该抓住了吧?
还好老鼠不会说话,不然它一定会半夜跳上姜启的床大喊一声冤。
离去半个月,客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沙发上盖着几块拼接的床单,勉强算是沙发罩,一块荧光紫的布蒙在电视上,不知是不是婆婆年轻时候的花裙子,茶几上的垫子材质不明,颜色诡异。而四角的墙边早就堆满了东西,它们挤在一起怨声载道。
客厅变成了豪华版的废品王国,穿着荧光色紫裙子的电视是女王大人。
冬妮走进卧室,万幸,这里还没有被侵略。
饭桌上冬妮提出了疑问,婆婆回答下边打算换家具,借用一下,家具打好了就恢复原样。
婆婆每一次都能给出合理的理由,好像废品王国里睿智的国王,引领着自己的王国开疆扩土,生生不息。
冬妮叹口气不想再计较,她反复劝说自己,忍一忍,城里的房子还有几个月就交工了,到时候,婆婆抱着废品在客厅睡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心境打开,冬妮就不那么别扭了,婆婆还是会断断续续的往客厅搬东西,她不仅搬自己的,街坊邻居给的旧东西她也照单全收,路上看到心仪的废品也会捡回家。
冬妮选择性失明,只是说,别挡住门,能让我出去就行。
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月,楼下打家具需要的木板也终于到了,电钻嗡嗡响,冬妮听着心烦,她提出要去城里买些孕妇穿的衣服。
婆婆说:“花那钱干嘛!”她一脸神秘的把冬妮领到西头屋子。
扒开左边的布包,推开右边的纸箱,躲开上头的袋子,踢开脚下的零碎,婆婆像是个身姿矫健的运动员,在废品的海洋里遨游。
婆婆从衣柜里翻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
真的就是压箱底,因为这件宝贝被压在柜子的最底下。
那是一件粉色绸子的单褂,手工缝制,样子老旧,年代感十足。
婆婆说是她出嫁时候穿的,比姜启年纪还大。
衣服散发着浓烈的霉味,冬妮被呛得的咳嗽了起来,她连连摆手,尴尬的后退。
婆婆有些不可思议,这是自己最好的衣服,这儿媳怎么这样不近人情。
“怕啥,你就穿呗!”
褂子带着风就朝冬妮身上飞来,像一只张开翅膀的秃鹫,褂子上粉色的小花鲜艳的开着,阳光下飞扬的细尘是它们繁衍的花粉,空气里弥漫的霉味是它们的花香。
冬妮吐了怀孕以来最惨烈的一次。
她这辈子也不会再喜欢粉色的小花了。
这件事给冬妮的打击还是挺大的,她有时就想,是不是在婆婆心里,自己就只配的上那些发霉的衣服?
而婆婆心里也觉得委屈,自己拿出了最好的东西,怎么还有人不领情?
冬妮和婆婆好几天也没正经说话。
婆媳关系出现了裂隙。
冬妮扪心自问,自己虽然不是满分儿媳,可她做婆婆的就一定十全十美吗?
褪去“婆婆”和“姜启母亲”这两个光环,冬妮开始正式审视这个老人。
移开滤镜,满目疮痍。
比如冰箱里的新鲜菜新鲜肉都不吃,一直放到蔫放到烂,又舍不得扔,然后吃烂菜烂肉,这导致冰箱里永远弥漫着一股腐烂味。
比如买给她的新衣服从来不穿,买给她的糕点水果也是一放再放,可能是长毛的糕点风味最佳,坏掉的水果有益健康。
这些问题是骆驼身上的稻草,一捆一捆,密密麻麻。
冬妮不想让这只骆驼死于非命。
她给姜启打去电话,提出要回城里和姜启做个伴。
她一句不提婆婆的废品王国和粉色单褂,她知道自己一说,就等于给婆媳关系拉响了警报。
姜启其实也想冬妮了,新婚的夫妻,哪儿受得了长时间别离?
两个人一拍即合,约定明天见面。
晚上,冬妮开心的收拾东西,她手脚轻快,眉飞色舞。
福兮祸之所倚。
早上,冬妮刚走出卧室门,就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门边放着两桶油,一个空的一个满的,空的油桶在昨晚不是空的,它被婆婆拎上来时还是满的。
婆婆不知道油桶为什么漏了,油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漏了。
冬妮脸色煞白的坐在油里,她一边疼的死去活来一边想,做饭用的油为什么要放在楼上。
孩子终于是没了,他嫌这个家太拥挤,楼上楼下十余间房子,却没有他的一个容身之地。
医院里,婆婆在冬妮跟前念叨。
“哎呀,下头的家具要是早一点打好就没这个事儿了。”
“我该把油放进杂物间的。”
“你说你,怀着身子,走路怎么不小心点。”
婆婆絮絮叨叨的说,冬妮听得头疼,心里有火,她想跳起来抓着婆婆的领子质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让屋子里干干净净,敞敞亮亮的?为什么非要弄的像个废品站,像个垃圾场,像个猪窝!!!!为什么那些没用的东西就不能扔掉,为什么让这些废品占据自己的生活!!
冬妮在心里嘶吼,她脑袋发热,眼眶泛红,肚子里刀搅一般,可是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滩死水。
姜启和母亲大吵一架,他撕扯着客厅里的那些东西,“扔掉!全都扔了!!”
客厅终于被清理干净,可是冬妮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她心里没了牵挂,眼里也没了光。
日盼夜盼的房子也终于交工了,搬进去的第一天冬妮哇哇大哭,如果房子早点下来,自己的孩子就不会走了。冬妮看着干净敞亮的房间,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再回老家是中秋节,楼上客厅不出意外的早就堆满了东西,冬妮看着满满当当的房间,想起了失去的孩子,她阴沉着脸,把自己关进卧室生闷气。
姜启有些为难,他作为夹在中间的人也不好受,既劝不住母亲也哄不好妻子。
他叹口气,抱起这些东西,一件一件的扔到街上的垃圾桶里。
一趟,两趟,三趟。
儿子往外扔,母亲就往回捡。姜启和冬妮走后,婆婆又悄悄的把这些东西都捡了回来,这些可都是她的命。
婆婆扛着两根塑料管要放到楼上,一根是她的动脉,一根是她的静脉。
大约是生命太过沉重,婆婆从楼上摔了下来,塑料管摔断了,腿也摔伤了。
万幸是没伤到骨头,为了看病方便,婆婆搬来城里和儿子暂住。
这也是姜启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冬妮才不情愿的点头。
冬妮自然有顾虑,她不想自己的房子变成另一个废品王国。
婆婆恢复的很好,她学会了坐电梯,天好的时候,她会在小区里慢慢溜达。
这天,姜启到家就觉得气氛不对,妻子的脸色也不对,再一看,客厅里多了一大袋饮料瓶子和一摞废纸箱。
国王又开始为自己的王国添砖加瓦了。
“这些能卖不少钱呢,不懂你们城里人为啥不要。”婆婆语气里满是可惜。
“家里满屋子的废品,你卖过一件吗?”冬妮冷冷的扔下一句,扭头进了卧室。
姜启觉得冬妮的话很刺耳,他从这话里也听出了对母亲的不尊重。
“你怎么跟我妈说话呢!”姜启对着门喊了一句。
“我怎么说?老家十几间房子还不够祸害,又来这里捡废品!”冬妮打开门顶了回去。
“你说话注意点,这是我妈,是你的长辈!你别张嘴闭嘴捡废品的。”
“这不是废品是什么!”冬妮把那袋塑料瓶砸向姜启。
“冬妮你别太过分!”
自始至终,婆婆都低头不语,她没加入争吵,也没去阻止争吵,她泪汪汪的看着儿子,事情的始作俑者仿佛成了这个房间最委屈的人。
自打这次争吵后,夫妻关系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两个人心照不宣,都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冬妮不仅要维持和谐,还要和废品做斗争,她每天都要把婆婆捡来的废品原封不动的扔回去。而姜启早就放弃了抵抗,他甚至在这些废品里行动自如,跨过易拉罐,绕过啤酒瓶,翘着腿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晚上,冬妮做了个噩梦,她梦见这些废品变成了一片海,她在这片海里死于窒息。
“把你妈送回去吧,求你了。”冬妮恳求,甚至可以说是乞求。
姜启满脸疲惫,他看着满地的废品,点点头。
冬妮花了大价钱给婆婆买了衣服鞋子和营养品,一路护送到乡下,颠簸的班车上,冬妮的心里在敲锣打鼓的庆祝。
楼下的衣柜早就打好了,可冬妮的客厅里还是满满当当的,东西只增不减,杂物间的门已经关不上了,有些东西还被堆到了浴室里。
冬妮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婆婆的新衣柜,一件灰色秋衣的袖子卡在了柜门边,做垂死挣扎。
婆婆什么都舍不得扔,那个陪了她二十多年的旧衣柜,她会舍得扔吗?
打开临街的门脸房,冬妮翻了个白眼,果然。
两扇大衣柜肩并着肩站着,左边的头上顶个塑料桶,右边的头上要放一个脸盆架,盘成一团的绳子将它们连在一起。
南边是不再使用的盘子和碗筷,东边是坏掉的电饭锅,东南角站着个老老实实的煤气罐,这一方角落是废品王国里的御膳房。
门脸房里的路曲折蜿蜒,很多地方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过,锈迹斑斑的自行车更老了,小时候姜启尿过床的凉席已经变脆开叉,多年前用方便面袋子做的门帘,已经变黄发污断裂,变形的粮仓里躺着个缺了腿的板凳,旁边是被老鼠咬了洞的口袋,口袋里是做育了几袋飞蛾的玉米糁子,玉米糁从破口处一直蔓延到老鼠的窝里,那是属于老鼠的金光大道。
旧衣柜的门里夹着一只袜子,似乎是不堪忍受衣柜里的拥挤,露出一个头在外面透口气。
冬妮也走到院子里透口气。
可是院子的东西也想找个地方透口气。
这里太拥挤了。
东墙是废弃的鸡窝,里头有一个脚面那么高的鸡粪,鸡窝里没有养鸡,而是养着一些纸盒子泡沫箱烂树枝。
南面墙上订着一个铁架,上头有几节水管还有化肥袋子,卷成了卷儿,一卷又一卷,它们被老鼠咬出破洞,它们在以后十几年里都不会再被使用。
墙根处的物品一字排开,错落有致,破了的水缸,漏掉的水桶,生锈的粪叉,破洞的铁锹。破脸盆扣着破鞋盒,洗衣粉袋子在风中哗啦作响。
狗卧在自己的排泄物里睡觉,它正做着一个梦,梦见院子里的东西都向它围拢过来,杂物包裹着它,好像在一条舒适的船上漂荡。
冬妮看着满院子废品有些恍惚。
姜启累了,打算在老家住一晚。
冬妮没回话,而是意味深长的指了指卧室。
床上铺着大红大绿带着污渍的床单,衣柜顶上堆满了各种包裹和纸箱,冬妮又示意他打开衣柜,衣柜里挤满了破布头旧衣服,还有个袋子因为装太满,露出半条男士的老式内裤。
“你睡哪儿?这儿吗?”冬妮拍了拍床单,“这床单比你岁数都大吧?”
“我妈一辈子都这么过来了,我这不也好好的吗?再说了,就住一晚,又不能怎么样。”
“是啊,一晚上不过漏掉一桶油而已。”
“冬妮,不是说不提这事了吗?”姜启的语调阴沉下来。
“我忘不了!”冬妮抬高了声音。
“忘不了能怎么着?那是我妈!”
“那是你妈,不是我妈!我妈不会放着好东西不用,一直放放到坏,我妈更不会用这些破烂!”冬妮一把扯掉床单。
两个人大吵一架,院里的狗也很应景的叫了起来。
婚姻的裂痕变成了窟窿,争吵和冷战轮番登场,时间不详,理由也不详。
夜里冬妮枕着眼泪睡觉,她开始思考婚姻的意义。
还没等她思考明白,老家就传来了坏消息,公公脑血栓病倒了。
老人的病情并不严重,住院一个星期便好的七七八八。
出院后姜启就把老两口都接了过来,马上冬天了,城里暖和也方便,让父母也享享儿子的福。
他没和冬妮商量,因为母亲对他说过,男人应该是一家之主,说一不二。
冬妮下班回来,看着沙发上的公婆愣住了。
姜启以为冬妮会和他大吵一架,他从晚饭一直等到睡觉,奇怪的是,冬妮出奇的平静,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天刚蒙蒙亮,冬妮就出门奔了菜市场,回来就在厨房里忙活,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叮当作响。
“吃饭了!”冬妮端上一盘煮鸡蛋。
姜启有些受宠若惊,媳妇这是开窍了?
他拿起一个鸡蛋磕开,一股黑水流了出来,独有的恶臭在饭桌上弥漫,这是个坏蛋,公婆也磕开了手里的鸡蛋,无一例外,都是坏的。
姜启觉得奇怪。
“冬妮,你买的鸡蛋怎么都是坏的呀?”
“不是我买的,是我捡来的。”冬妮在厨房回答。
“捡的?你怎么能往家里捡东西呢?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冬妮打开了水龙头。
“我说,你怎么能捡人家不要的东西!”姜启提高了声音。
“什么?”冬妮把不锈钢盆用力放在台面上。
“你怎么能捡——”姜启猛的噎住,他有些明白过来了,是啊,怎么能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呢?
饭桌上的三个人都悻悻的放下了筷子,不敢再吃一口,他们怕这些食物也是冬妮捡来的。
初战告捷。
晚上下班,冬妮提着两个大袋子回来,袋子很沉重,她一左一右的摇晃,像只笨拙的企鹅。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婆婆讨好一般去接。
“不是买的,是捡的。”冬妮满面红光,好像得了天大的便宜。
“啊?”婆婆手一抖,东西掉在了地上。
袋子摔破了,里面的东西铺了一地。半颗白菜,两个鱼头,还有一把豆芽,裹在一滩稠乎乎的酱汁里,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味。
是的,这些都是别人丢掉的垃圾,被冬妮原封不动的捡了回来。
婆婆在震惊中还没缓过神来,冬妮就开始摆放这些垃圾,桌子上,茶几上,鞋柜上,然后再沿着墙根一字排开,袋子花花绿绿的,衬得屋里生机勃勃。
姜启回来看见满地狼藉一脸懵,当得知这是冬妮的杰作后眼前一黑。
“你捡这些垃圾干什么?”姜启大声质问,他的脚踩进那滩酱汁里。
“不干什么。”冬妮翘着腿,仔细的挑着电视节目。
“你听不懂我说话吗?我问你为什么把垃圾捡回家?”
“不为什么。”冬妮继续挑着电视节目。
“冬妮你是不是有病?”姜启关掉电视。
“往家里捡东西就是有病吗?”冬妮抬高了声音,似乎是有意说给谁听。
“你别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的。有意见你就提出来,别这样祸害家里!”
“捡东西就是祸害家里吗?”冬妮的声音更高了。
“你别在这恶心人!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今天我就明确告诉你,我爸妈就住这儿,哪儿都不去!”姜启恶狠狠的丢下一句,咬咬牙,开始收拾屋里的垃圾。
冬妮撇撇嘴不以为然,好啊,那就看谁笑到最后。
第二天,姜启看到了比昨天更多的垃圾,它们错落有致的排列着,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
姜启脸色铁青,一边扔一边咒骂。
夫妻二人开始了拉锯战,我捡你扔,你扔我捡。
一个星期后,姜启彻底崩溃了,他丢盔卸甲地来求饶。
“冬妮,你到底想怎么样?”
冬妮手里拎着两袋新鲜的垃圾,面无表情的扔进了姜启的衣柜里。
“我挺喜欢这种感觉的,特别有成就感,你看我捡来一条男士内裤,你试试合适不?”
冬妮笑盈盈的递给姜启一条内裤。
“对不起,别闹了行不行,我把爸妈他们送回去,别捡了,求你了别捡了。”
“别呀,在这儿多好,人多热闹,你也能尽孝。”冬妮笑着说道。
女人不想和解,男人放弃了抵抗,家里的垃圾很快堆积如山。
几天后婆婆也加入了队伍,她跟冬妮分享着经验,去哪儿捡,怎么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像个博学的老师。
老师教的尽职,学生也是青出于蓝,冬妮和婆婆战力拉满,屋子里的战利品遮天蔽日,屋里堆不下就堆到楼道里,邻居们怨声载道,三不五时的发生争吵。
这时冬妮提出要再买一套房子,理由是这套房子堆满了,她和婆婆捡来的东西没地方放。
“你是不是疯了!”埋在废品里的姜启大喊。
“不买就离婚!”冬妮也大喊。
离婚手续办理的很顺利,冬妮拖着结婚时候的行李箱离开,她脚步轻快,心情舒畅。
其实,那天看到公婆搬来她就开始思考,那一夜她辗转反侧,她想了一个晚上,这个夜晚比这两年的婚姻都要漫长,她在权衡,在取舍,在做一个选择。
冬妮曾经也努力过,最后都是却都是徒劳无功,她摆脱不了婆婆,也说服不了老公,她不想一辈子和废品作斗争,她不想自己被同化成婆婆一样的人。
她一次一次跳出泥潭,又一次一次被拉回去,她累了烦了,她要离婚。
可是就这样离婚,她真的不甘心,她想着婆婆堆起来的废品王国,想着和姜启为了那些废品爆发的争吵,想着意外离去的孩子,想着自己经营起来的家要拱手让人?
冬妮的心热腾腾的。
冬妮得毁了它。
于是冬妮捡来臭鸡蛋,捡来垃圾,捡来废品把屋子堆满,就像当初姜启母亲堆满自己的生活一样。她送姜启别人不要的旧衣服穿,就像当初姜启母亲送给她那件粉色碎花小单褂一样。
冬妮要把自己受过的折磨一丝不差的还给姜启。
冬妮没想到姜启那么快就缴械投降,他高举白旗,任由垃圾把自己淹没,他和垃圾融为一体,好像自己就是其中一员。
冬妮觉得没意思,这个男人和屋里的废品一样没用。她找了个理由提出离婚,姜启也是毫不犹豫的答应。
农村婆婆勤俭节约绝不铺张浪费,这美好品德却毁了我的婚姻
恭喜冬妮脱离苦海。
再听到姜启的事情已经是五年后,听邻村的亲戚说,离婚后他家就出事了,楼道的废品被烟头引燃,房子被烧个精光。
无奈只好搬回老家,而老家就更精彩了,八间屋子住了有十窝老鼠,家具衣服都被啃烂了,床上都是老鼠尿,地上都是老鼠屎。
“我听说他家漱个口都要吐出三颗老鼠屎!”
“咦——”众人发出嫌弃的声音。
冬妮则听得背后一层冷汗,她心里咚咚跳着,幸好离婚了,不然自己不是被火烧死就是被老鼠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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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20-06-04
他这么说是因为有情绪。不知道你为什么发脾气,老公也是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所以就这样回答。既然是发小脾气,那就说明本身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之间只是缺乏沟通和包容。要是在谈恋爱的时候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正是因为都已经结婚了,很多事情很多情况下沟通包容之心就慢慢消失了!这也是绝大部分人都会认为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的原因。
第2个回答  2020-06-04
可能你认为发的是小脾气,但你老公认为你发的是大脾气,他不可接受,两个人在认知上有极大的差距,应该加强沟通,减少分歧,让夫妻关系融洽
第3个回答  2020-06-04
个人觉得你是不是太过唠叨了
男的有时候在事业上已经遭遇了挫折了
这时候他不需要你的批评跟叨叨了
需要你的理解跟支持鼓励了
所以有时候也要从自身上面去找找原因了
第4个回答  2020-06-04
你老公不会因为你仅仅发一点小脾气就会说到难道要我去死吗这样厉害的话,恐怕你的小脾气使你老公已经难以接受了,你要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这样说,我觉得你老公很在乎你,你就好好反省一下自已小脾气使你老公反响这么厉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