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上楼的济宁事件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16-05-29

在山东省西南部的济宁市,古老的“孔孟之乡”正处在一场深刻的变革中。当地农民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浩大的场面——数以万计的农村住宅被夷为平地,50多万农民彻底失去了曾经安身立命的宅基地,他们正在迁入或者等待迁入当地政府建设的“新型农村社区”。
一份公开资料显示,济宁将在五年内,对全市6274个建制村统一规划,除保留702个具有历史文化和产业特色的村庄之外,其余5572个建制村将被撤改为792个新型社区。不难想象,这将是多么剧烈的变革;难以想象的是,在过去的一年内,济宁市已撤掉了534个村庄。
按照规划,明年年中前,济宁将建成155个5000人或者10000人左右的社区,当地百姓称之为“万人村”。 济宁市中区最偏远的村庄喻屯镇邵庄寺村,距市区30公里,一小时路程。这是一片低洼地区,水源丰富,适宜种植水稻。而邵庄寺村的村民却没法专心收稻子。“村子都没了,空落落的,哪里还有心啊。”村民王彩云说。今年7月,邵庄寺9个自然村和相邻的夏王楼村两个自然村,已被全部拆除。1000多户、四五千人,以每人每月50元的过渡费,被遣散至周边四五十里以内的其他村庄租住。 在邵庄寺村的旁边,沿国道105线,刺铁丝围住一大片土地。不远处,济宁市中区今年最大的新型农村社区建设示范点——邵庄寺社区正在施工。
越过刺铁丝网,几百米外,可看到一排排用帆布和塑料布等材料在一片废墟上搭建而成的窝棚,与新动工的楼房遥相呼应。
窝棚大都建在被拆除的房屋地基之上,各家仍然寻找各家的地基。已被拆除地基的村民,则将窝棚搭建在村旁的小河堤上,远远望去,好似遭遇自然灾害的灾民临时房。
“现在还要拆我们的窝棚了!”村民张桂民说。眼下正在收稻,窝棚这种临时住处比远在三五十里外的租住房要方便很多。但喻屯镇发给村民的安置实施方案中明文规定严禁村民搭建简易房和窝棚居住,原因是考虑到村民的人身与财产安全。“其实,有些村民就是为了省那点儿过渡费。”一位市中区区委的干部告诉本刊记者。
邵庄寺村建起第一个窝棚不是因为收稻,而是因为殡葬。村庄被拆不久,村民李保军的母亲病故,自己的宅子已成废墟,租住的房子用来搭建灵棚不可能得到房主同意。那时邵庄寺村的小学还未拆除,是社区建设指挥部的临时办公场所。无奈的李保军找到指挥部,希望借一处房子搭建灵棚,得到的回复是:“可以,但需交2000元。”李保军拿不出钱,就把灵棚建在自家老宅的地基上.
贫困乡镇实在想做出点成绩
据王彩云估算,邵庄寺村拆除以来的三个月内,村里的死亡人数已达十四五个,有一个是因找不到房子租住而喝农药自杀,其他五六个都死于交通事故,其中一家父母双亡,遗留下尚未成年的姐弟俩。“农忙的时候,租住地又那么远,有的都有五六十里路。”王彩云说,农村的机动三轮车本来就极易出事故,农忙季节披星戴月地匆忙来回赶,出事几率无疑增加了数倍。
邵庄寺村的村民都想先保住自家窝棚。对于房子被拆,他们表示非常后悔。当地干部劝导拆迁的方式很传统,仍然是本村的老师、干部甚至在镇上给领导开小车的司机,起表率作用先搬出去。“他们都是得了好处的。”村民们猜测说。
“然后就是恩威并用,有奖励,也有吓唬。”王彩云说,“他们打着旗号,搞新农村建设,老百姓能不配合吗?”
王彩云至今还记得当时签字的情景。邵庄寺村妇女主任李新爱倚靠着门框抬腿挡住门,让村民一个一个进去。“奇怪的是,他们是捂着协议书的内容先让我们签字摁手印,然后再把协议书给我们。”王彩云说,那时她问过是不是这样就代表着我们已经同意了拆房的条件,干部们告诉她“不是”。
“有些村镇干部的工作方法确实不太合适。”济宁市中区的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喻屯镇是在一年多前才与其他两个乡镇一起划入市中区的,此前,市中区并没有乡镇。在邵庄寺村拆迁中,他第一次见识了乡镇干部的工作方式。“先敲门,如果村民不开,他们就嗖地一下爬上墙头。后来他们告诉我,这是以前做计划生育工作时练出来的。”
刚刚接手乡镇事务的市中区目前还处在摸清乡村状况的阶段,“连谁适合当村干部都还没有搞清楚。”在与喻屯镇的交流中,市中区的工作人员并不支持一次性拆除那么多的房屋,“或许是喻屯镇这个全区最贫困的乡镇实在是想做出点成绩,难免会有失误。”
据本刊记者了解,三个月以来,喻屯镇已调离了两名副镇长。“就是因为猛一下全拆了,这是唯一的失误。”上述工作人员解释。
不论是否“猛”,对邵庄寺村村民来说,一切都已晚了。“我们想要补偿金,不想要房子。反正在哪买房都欠债。”王彩云说,但她并不甘心,“按照政策,这个宅基地我们老百姓真的就说不上话了吗?他们说拿走就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