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13-12-31
一、引言 能否正确认识一部文学作品的时代背景,关系到能否正确理解该作品的整个内容及其思想意义。而对于我国古典小说巨著《红楼梦》来说,则不仅止于此,它还直接关系到对作品的著作权,作者的生平,以及书中素材的来源等一系列问题的认识和判断。 遗憾的是,在这至关重要的问题上,学术界长期存在着微妙的分歧意见;同时又存在着一些带共通性的误解。也许正是后者掩盖了前者的缘故吧,过去几乎从来没有集中就此问题展开过充分的深入的讨论。 本文拟就与《红楼梦》时代背景有关的若干问题发表一点个人的浅见,与大家共同探讨。 二、书中写了贾家的“由盛而衰”吗 我们先从这个极简单的问题入手。 乍看,这是一个提得很古怪的问题。因为,无论旧的或新的红学家,也无论人们采取什么样的立场观点,似乎都没有对此表示过怀疑,即一致认为:《红楼梦》写了贾家“由盛而衰”的全过程。就连在有关此书的时代背景问题上提出过不少发人深思的独立见解的周汝昌先生,也无法摆脱这一传统的看法,而且他还将书中的所谓“‘盛’、‘衰’两大部分”作了具体的划分,认为前半部写至“除夕祭宗祠”、“元宵开夜宴”便达到“盛限”,从五十五回起,则“写‘衰’之始”①。 但是我却要冒昧地说,《红楼梦》其实并没有写贾家的“盛”,而是从一开始就写“衰”;整个作品,也只是写贾家从衰微到逐渐败亡的过程。说得更确切一点,《红楼梦》的整个故事以及其中的典型人物,并不是放在贾家“由盛而衰”的背景上,而是放在这个家庭由衰而败的背景上描写的。套用周汝昌先生的分段法,我认为此书的前半后半,应是“衰”与“败”两大部分——前半部写衰微中的表面繁华,败亡前的回光返照;而全书的后半部,即从五十五回起,则开始写溃败。 甲戌本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一开头就说: 如今这荣国两门,也都萧疏了,不比先时的光景。 脂砚斋在这段话的旁边一连写了三条批语: 记清此句!可知书中之荣府,已是末世了。 作者之意,原只写末世。 此已是贾府之末世了。 真可谓叮咛再三,语重心长! 作者本人,似乎也和脂砚斋的心情一样,生怕读者忽略这一关键性问题,紧接着作了如下一段描写: 雨村道:“当日宁、荣两宅的人口极多,如何就萧疏了?”冷子兴道:“正是,说来也话长。”雨村道:“去岁我到金陵地界……从他老宅门前经过。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二宅相联,竟将大半条街占了。大门前虽冷落无人,(按,此处有一批语:‘好!写出空宅。’)隔着围墙一望,里面厅殿楼阁也还都峥嵘轩峻;就是后一带花园子里,树木山石也都还有蓊蔚洇润之气。那里像个衰败之家?”冷子兴笑道:“亏你是进士出身,原来不通!古人有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虽说不似先年那样兴盛,较之平常仕宦之家,到底气象不同。……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按,此处又有一批:‘甚字好!盖已半倒矣。’)内囊却也尽上来了。 这就把问题的实质讲得十分透彻了。作者特意写这么一段冷子兴为贾雨村析疑,等于是剖析了读者的心理活动。的确,许多人一看到书中贾府那种异于“平常仕宦之家”的奢华气派,便感到眼花缭乱,加之联想到作者曹雪芹祖上曾得康熙皇帝恩宠,有江南四次接驾的盛举,自然很容易像书中的贾雨村一样,觉得贾府不像个“衰败之家”,以致误认为书中所写的表面繁华,便是对贾家——也是间接对曹家——“盛世”的写照。而对于书中一些明显描述其衰败气象的笔墨,则往往牵强附会地解释成是作者在“以盛写衰”,以便揭示贾家“盛世”——也间接揭示曹家“盛世”乃至整个“康乾盛世”——的衰弱本质。应该说,才华卓绝的《红楼梦》作者,在一定程度上是早就料到了读者会有这种错觉的,所以才通过上述描写,把其中底蕴预先交待明白。然而他万万想不到,时至今日,人们还是要在这一点上发生误会。究其原因,有的人可能是出于对小说的这类“开场白”描写注意不够;有的人则不然,他是明明注意到了,却因有其他某些误解存于胸中而不愿意相信它。说不定还以为:贾雨村,“假语存”,此人的话未必可靠呢! 姑不论“假语”之义是否应作如是理解,仅就此处的具体情况而言,阐明这一真相的主角,其实并非贾雨村,而是冷子兴啊!在甲戌本此回的开头,有一首标题诗,其末尾两句云: 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旁观冷眼人! 脂砚斋特意在此处写了一条朱眉批: 故用冷子兴演说。 可见在脂砚斋这样的知情者眼里,作者正是怕有人不相信姓“贾”的人说的话,才特意安排了一位姓“冷”的人来演说荣国府。所以,正确的理解应该是:冷子兴,“冷自心”,冷眼旁观的有心人之谓也。我们欲知书中贾府的盛衰,不信他,信谁? 三、“借省亲事写南巡”是怎么回事 一般人认定《红楼梦》写了贾府的“盛世”,还有一条“硬证”:书中写了元妃省亲。产生这一认识的依据,倒不在于书中所写的省亲场面有多么隆重,而在于甲戌本第十六回之前有这么一条脂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