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鹿啊神鹿的影片评论

如题所述

导演心声
在上视纪实频道的《经典重访》中,孙增田说,这个片子他们跟拍了很长时间,是和柳芭生活在一起了。片子中很少地让人感觉到柳芭之外的其他人——她自己在镜头前陈述,或者用画外音讲述着。这是一个缓慢的忧郁的女声,配上那种黄色山林的画面,已经带给旁观者忧伤的感觉了。这个长相普通的女人能够那么坦然地讲述她的故事,描述心中的痛苦,那种穿行于城市与山林间的痛苦,听得人很感伤。她画中的内容总是鹿、鹿群、山林,或有人烟。神鹿是他们的神,但是在难产中死去,神鹿的死意味着她将彻底告别游牧的生活。摄像机很真实的拍摄着痛苦挣扎中的白鹿,忙碌的柳芭及其家人,可是谁也没能救活这只鹿。
仍然最清晰得记得片子最后的一个场景——傍晚的山林中,柳芭一个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在镜头中越来越小,她的狗跟在她的身后,绕着步子。那是一个美轮美奂的长镜头,美轮美奂的秋天的山林。但逐渐远去的身影在夕阳里充满忧伤。
纪实与思考:孙增田谈《神鹿》
《神鹿呀,我们的神鹿》(以下简称《神鹿》)制作完成了、播放了,而且还在国际几个电影节和上海电视节获了奖。对制作者来悦,这意味着一个过程结束了,作品凝结为一种形态,放在了那里。作为这部纪录片的导演,我得到了什么呢?我想,惟一能带来的就是制作这部纪录片时的思考和获得的体会与经验。惟有这些能融人身心,随你同行。它出能像录像带一样,可以不时地回放与检视,并得以修正。
微言大义
初得以《神鹿》这个题材,边采访,边思考:它有多大的价值?这也是我每次确定一个纪录片选题时首先要问自己的。世界之大,不是何人何事都可以作为纪录片题材的。它必须是有价值的。没有价值,不值得劳神费力;认识不到价值,也不会有投人的激情。我认为这个价值至少体现在“深”与“广”两个方面:它有多深的内涵可开掘?又有多大的普遍意义?
《神鹿》这个题材,从表面上看,反映的生活远离主流社会,描绘的是遥远的少数民族山林生活;人物经历与感情出十分个别、独特。但是这个看似远离现代文明的题材,如果以现代人的眼光审视,就会发现,它包含着现代文明进程中面临的一个问题,即:人类文化的多样性的消失。
翻拣出当时的导演阐述,可看出根据采访得出的认识与思考:
导演阐述
(一)
东北大兴安岭的最后一片原始森林中,生活着饲养驯鹿的鄂温克人枣敖鲁古雅鄂温克。他们饲养的驯鹿美丽而奇特枣雌在巴生着犄角。如同他们饲养的驯鹿,鄂温克人的生活、文化、命运也呈现存一种奇异的色彩。
族中有一个祖孙三代女人织成的家庭:外祖母妞拉枣母亲芭拉杰伊枣女儿柳芭。外祖母94岁,是族中最后一位萨满。代表厂这个民族的历史、文化、宗教……母亲达拉个伊是从山林中走出来定居的代,她承受了丧夫的痛苦和牛活的艰辛,坚忍地生活着;女儿柳芭,中央民族学院美术系毕业。回心灵受不住都市生活的挤压,返回山林故乡。三代女人构成的命运链条环环相扣,却又各不仰自,充满了奇异的悲剧色彩。她们的命运,是其民族文化命运的缩影,她们的心灵历程,体现着民族的灵魂与感情。
(二)
我们要充分关注和理解其民族文化对三代女人命运的影响,它溶在她们一脉相承的血液中,虽在一代代地变化,但无法变色,这种驯鹿文化在人类大文化背景中呈现着奇异的色彩。我们也要充分关注和认识时代的巨变对三代女人生活与命运的影响,它使三代女人命运呈三级跳跃状态。
民族文化和时代的巨变构成了矛盾冲突的两面。本民族文化的纵向继承和时代巨变的横向冲击,一纵一横构成十字架般产大的阴影,笼罩了三代女人的心灵和命运。这一切,触及广个现代文明的大命题:人类文明在发展中,是中应该保持民族文化的多样性?
(三)
充分注意驯鹿民族性格的内在的相似性:原始自然的生命力、善良浪漫的大性、问往自由又离不开山林的宿命……鹿是民族心灵外现的精灵,是他们传统文化的具象,是我们创造意境的意象。
(四)
全片风格要严格写实,忠实地记录人物生活、命运的片断。让千人公倾诉她们的心灵?人沉重的激情蕴含在单诚的纪实之中。
镜头随生活流动,画面自然生动。注意用特写展现人物的神态和心理活动。严格的同期声。
中国传统文化中,充满了大智慧,几乎你能想到的,古人早已有成语放在了那里。古语中的“微言大义”四个字,我想用它来概括纪录片题材与思想的关系再恰当不过了。纪录片要记录的事实,必定是具体的、具象的:某人、某事、某时、某地……不可能是抽象的、概念的;但它必须有着深刻而普遍的意义。说一部纪录片,有现实的意义,或有人类共同关心的主题,就是这个意思枣我称为“大义”。试想,一部纪录片所拍事物跟谁都没关系,什么见识也没有,那谁要看它?那它有什么价值呢?
记录的价值
《神鹿》拍摄期间,正是纪录片界强调“纪实”、“客观”那段时间。我是个颇不自信的人。边拍摄,边思考,边反问自己:纪录片应不应该思考,有没有纯而又纯的纪实?承担不承担认识事物这个任务?直想到纪录片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这个最基本的问题。一路想下去,纪录片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呢?
我认为纪录片是人类自审的一面镜子。纪录片像一面镜子,真实的影像投射在里面,人类可以通过这面镜子审视自己,以调整自身,向未来走去。这就要求纪录片提供的生存之影像第一是真实的,不能是假面舞会,第二必须是深刻的,能看到形象之后的灵魂、事物发展的脉络。纪录片制作人,应该是人类生活境况的守望者。他应该具备两个基本的品质:一是真诚,不说谎,不自欺;二是明智,能透视到事物的内部,看到它与其他事物的联系与影响。
想通了,我认准在《神鹿》采访、拍摄中不能“傻拍”,要理解着拍。柳芭对自己心灵痛苦和造成曲折经历的深层原因并不清楚,常常自怨自艾。我把我的理解与她交流,她甚至吃惊地说:“你怎么看到我心里去了,我自己都没理清这个头绪。”纪实与思考,是不矛盾的,思考有助于更深刻的纪实。
《神鹿》采访拍摄与思考同步走。过程中不免要问:这样认识对吗?判断错了怎么加不是白白浪费时光吗?反复想来,忽然得出了一个有趣的结论:“纪录片允许犯错误。”
影视材料要比文字材料直观、客观。你拍了这部影片,其他人可以通过你的影视素材重新研究剪接使用,可能会得出另外的结论,甚至是相反的。就是说,影视材料具有相对客观与独立的特性。
纪录片史上有一个有趣的例子:二战期间法西斯德国拍了一部《德意志的胜利》,通篇鼓吹希特勒独裁与德国人的狂热,后来苏联的导演罗姆利用此片素材,重新剪辑成一部纪录片,片名是《普通的法西斯》,完全是批判的态度与结论,极其精彩与精辟。也就是说,《德意志的胜利》女导演对现实与历史的认识是错的,但她拍摄的影片素材是有价值的,让后人以此重新审视那段历史。从事纪录片制作,我们的认识、思想可以有局限,甚至可以错误,但我们的工作总有一部分有价值。
谁的思想没有局限由谁的认识会百分之百正确?回想“文化大革命”中,一些记者、文学家、艺术家身陷其中,高唱赞歌,现在回头看,文字的、美术的、戏剧的……都显得那么荒唐可笑,甚至一文不值,惟有影视记者,他们留下来的影片素材,记录下了那段特殊的历史。虽然他们当时也狂热,也迷幻,但他们那段创作没有被全部浪费。从这点上说,选择纪录片,是一个保险的事业,允许犯错误,因为后面会有“罗姆”为我们修正。生命不会浪费。
既然这样,我们可以大胆地认识,大胆地思考,大胆地记录。我想,《神鹿》今天让人看到一种独特的生活与文化,同时启发人们对现代化进程的思考;若干年后,这部纪录片的思想会过时,但它记录的那色彩独特的驯鹿生活与文化习俗肯定会有民族学、人类学的价值。
淘金者
《神鹿》从开拍那天起,我就面对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我常为此提着心。纪录片拍摄,是随事物的发展同步进行的,你不知道它将如何开展,又会有什么结果。这也是纪录片的一个特点。从这一点讲,纪录片又是冒险的,很可能拍了一半,无法拍下去了。因为随事物的发展,这个题材没有价值了。
纪录片制作者。真像一个淘金者。面对无边的土地,哪里有金矿?矿脉的走向如何2矿的贮量有多大?你有那么好的眼光和心智吗2在西北,我接触过淘金者,其中有被称“金把头”的人,他能看到地下的矿脉,其他淘金者,都跟着他。按他的指点掘矿、淘金,必有所获。一个纪录片制作者,真得有“金把头”那样的眼光和心智,能预测事物发展的走向与结果。
《神鹿》拍摄的进程,随时检验着我对事物的认识和判断。如果它是合乎发展规律的,那它的走向将在你预料之中。而且,生活比你预想的要精彩得多。当然,还得承认有一份运气。谁能预料“神鹿’会难产死亡呢?不过,如果不是对这个题材有深刻的文化思考,看到神鹿在其文化里的象征意义、符号作用,我们就不会从“神鹿”怀孕到难产,到死去,到风葬,盯着拍下来。最后的片名也是由此所得。
从选择到提炼
拍摄中,遇到最简单也是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拍什么的问题。每天面对24小时的生活内容,哪些该拍,哪些不必拍?
渐渐地,我也从中悟出纪录片制作的一个特点。过去一些影视理论,总结的多是故事片的创作特点,很少注意到在制作过程中,纪录片与故事片是有极大区别的。电影因为创造了“蒙太奇”才独立成为一门艺术。“蒙太奇”是影视创作最基本的特征与手段。在“创作”这一点上,纪录片与故事片有着阶段性的差异。
我认为,故事片的“创作”在拍摄之前;纪录片的“创作”在拍摄之后。具体说来,故事片是在剧本基础上做分镜头处理,并进行蒙太奇设计,即电影创作的;而纪录片是拍摄完成之后,将素材拿上剪辑台,才进入蒙太奇创作的。纪录片无法在拍摄之前进行分镜头设计,也不能在生活之中考虑蒙太奇组接,而是要真诚地面对生活与事实,把有价值的生活片断、事件拍摄下来。我体会纪录片的拍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收集素材的过程。既不能见什么拍什么,有事必录,萝卜、白菜一筐装;也要对多方面的、丰富的生活进行从全面到细节的收录。素材要有较大的生活容量。《神鹿》素材与成片比是20:1。因为是用胶片拍摄,所以使用时格外珍惜。
拍摄阶段,关键是选择枣选择带有本质意义的生活片断与事实。
拍摄《神鹿》,一直围绕着三代女人既一脉相承,又各不相同的生活与命运进行的。拍摄姥姥选择了她作为其民族的山林驯鹿文化的代表,和与自然相合一的观念与行为,突出了神秘的特色。拍摄母亲,重在她承上启下,支撑了一家人生活的片断;拍摄柳芭,更多地注意了她命运的变迁以及心灵感情与现实的冲突。
现实生活大多是极平凡的。拍摄中,需要一种敏锐的感觉,能看到生活中的深意。《神鹿》拍了柳芭刷牙、化妆;汉族村落的牛、猪、鸡。这些都是极平常的生活景象。但前者透露出柳芭曾在城市生活过的背景经历;后者表现了柳芭进人了一个完全不同于山林故乡的汉族生活文化圈。
如果说拍摄阶段在于选择,那么剪辑阶段,就在于提炼。素材到手,如同挖回了矿石,还要提炼出其中有价值的成分。删剪镜头,排列先后结构,这才进入了影视意义上的“创作”。《神鹿》剪辑,从全片结构到细节处理,加加减减,移前挪后,都做了多次调整。人常说拍摄辛苦,其实剪辑才叫辛苦,是“心苦”,是一种煎熬。从头到尾,画面与音乐、音响。解说在心中不断地“混录”着,同时也在寻找着一种最好的表现方式。直到最后,才确定自述可能是最佳形式。于是,把主人公从遥远的大兴安岭请到北京的录音棚。如果拍摄时采用现场录音,用现在时态,应该更好。
与生命同在
几次获奖之后,有朋友认为我的纪录片拍得不错了,提醒我应该向故事片发展。好像是升级:纪录片是一年级,故事片是二年级,故事片比纪录片“高级”。如果不细想,大多数人都会认同这种感觉。
真是这样吗?这关系到怎样看纪录片的价值,还真得好好想一想。我把故事片和纪录片作了一个比较。电影诞生,以纪实特性区别于其他艺术形式,获得生存的权力。从这一点比较,纪录片和故事片最大的差别就在于:纪录片记录的是真实物象,故事片则是人造物象。即:纪录片拍的是真人。真事;故事片拍的是演员和虚拟的故事。从这一点衡量,最大限度地发挥电影特性的恰恰是纪录片,而不是故事片。《神鹿》中的人物命运曲折,心理冲突强烈巨环境独特。有人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片题材。我认为,如果拍成故事片,肯定会很好看、很感人,但不会像纪录片这样有力量、有价值。柳芭这个人不管离你多么遥远,但她和你一样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纪录片所记录的是活着或曾经活过的人,正在发生或发生过的事。我称为:纪录片与生命同在。
回忆一下,故事片放映完的那一刻,灯一亮,我们就有一种梦醒了的感觉;而纪录片不会有这种虚幻感。纪录片中的人和事是世界上某处的一个真实的存在。
青年鲁迅在日本学医,从一部纪录片里看到同胞被杀,而国民在充当看客。他毅然弃医从文以疗救中国人的精神。影片上溅开的人血和看客麻木的表情,激励鲁迅呐喊了一生!这就是纪录片的力量!
纪录片也与制作者的生命同在。你所拍的都是你生命中的亲历。纪录片制作者永远都不会像故事片导演那么风光,但它使你生命有丰富的经历。
上海电视节期间,见到上海影视资料馆陈湘云馆长,她谈到她也有被纪录片震撼的经历,遂决定大量收藏纪录片。
是啊,收藏纪录片,就是收藏有生命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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